相机快门按下的那个瞬间，烟花绽放。光影撒落在少年青春洋溢的面容上，他开怀大笑，眼眸中如同星光点烁。
聆云声挽着徐且行的左臂，和他一同照下这张合照。
这张照片对他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它会记录下今晚的回忆，会刻印下他的十九岁，以及结束这段懵懂的暗恋。
是的，他打算在今夜对徐且行告白。
这个与他共同长大的哥哥，他世界中的第一颗光亮。这个决定他思索许久，念头终于在今日破土而出。
今晚会是一个无法忘却的时刻。他想着，越发兴奋流露在神情上。
徐且行注意到身侧人非比寻常的开心，只当他是因为高考完此时的真切感令人激动。
聆云声正此刻垂头偷笑，细软的发丝搭拢而下，隐隐能见到几丝白发。
徐且行刚想抬手触碰那几根银白色的头发，那颗脑袋便正巧抬起。徐且行的手就如此停留在聆云声眼前不到几厘米的位置。
他略有懵懂看着徐且行，似乎有些惊讶。
徐且行对上他的眼睛，急忙解释到刚刚自己的意图：“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白发。”
随后觉得可能有些冒犯，补充道：“没有拔的意思。”
状况越描越黑，徐且行轻叹垂眼。他不知为何，在聆云声面前口齿总是没他人前流利，无端的紧张，无端去在意，去揣测聆云声想要或欣喜的所有回答。
这种感觉从遇见之初的怜怜相惜到后相伴相随的无法分离越来越深。习惯的，反应过后的下意识。
聆云声只是一瞬呆滞，也同样明白徐且行的原本意图。他说到并且微微一笑：“我知道的。谢谢。”
“嗯…”徐且行回道。此时，他无声握紧拳头。
正当思绪之时，聆云声已跑到给他们拍照的朋友身旁，欣赏着相机中的照片。不知何时，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从前那么肆无忌惮，反而小心翼翼。
徐且行也不明白促使这一切的原因，他努力寻找问题的答案，却在这道题目中无果始终。
聆云声看似在对拍摄的照片不断夸赞，实则暗地悄声同赵希翟秘密谋划着告白计划。
赵希翟是聆云声的同桌，在听闻聆云声今晚的表白计划后自告奋勇要来帮忙，并提出了缜密的意见，来完善原本计划上的些许漏洞。
赵希翟也装模做样的和聆云声一样惊呼：“哇！这张超超超帅啊！”，说着便瞥向今晚即将受到惊喜的主人公。
“等会我们就按照说好的，把他带到准备好的地方。音乐开始的时候就放肆畅说你的爱意吧！”赵希翟用气音说道，想到脑海中的画面又不自觉调高声音。
聆云声急忙捂住赵希翟的嘴，而后松开。
“小声点啊。”
“哦哦，不好意思哈。”
“好了吗。”
聆云声抬眸，徐且行站在他的前方正看着他。
想到等会自己要勇敢一波的画面。聆云声有些无法掩饰的的羞涩。“额嗯，好了…”
徐且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接了句。“嗯。接下来去哪？”
好机会！身旁的赵希翟悄悄亲拍聆云声的后背提醒到。
聆云声了然，对徐且行说：“植物园那。嗯。听说园区七点后会亮灯光展览。三个月一次哦！”说着抬手看向表，“刚好七点。去瞧瞧吧？”
徐且行自然没有异议，“好，我们走吧。”
园内的游客自然与聆云声他们一样都不想错过今晚的灯光展览，因此通往植物园的道路便格外拥挤,后背贴着后背。
聆云声早有听闻人海盛况，只是人数多到超乎想象。他趁此机会牵起徐且行的手，对方的手掌微凉，指尖相触感受到他中指的淡淡薄茧。
“这处人太多了。赵希翟问过在这工作的亲戚，我们抄小路吧？”聆云声仰头望向徐且行。
他们还顺着人流，聆云声轻轻晃动二人交握的双手。
徐且行听到声音便低下头，答应说好。
聆云声浅笑，他带着徐且行走向赵希翟提前规划好的路线。心上人的左手正被他所牵着，虽说二人从小一同长大，这样的互动早就习已为常。
但今日不一样，聆云声想，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是宣告结果的支撑点。
徐且行安静看着聆云声的背影，且大拇指有意无意碾磨另一人的手背，动作轻柔到如羽毛轻扫。
聆云声没有察觉，单单是手不自觉交.互.收.紧。
两人各怀心事。
就快走到约定的地点，聆云声便早几步停下步伐。
身后人的注意还在相握的手掌，快要相撞才终发现堪堪停下。
“怎么了？”徐且行看向四周，这里大概是园区工作人员的住处，身旁走过的人们大多穿着游园制服，并且步履匆匆。
那位随聆云声一同前来的朋友不知为何不见踪影。
“云…”徐且行刚想叫道聆云声的名字，对方就转过身来。
也并不说话。
徐且行的话语就卡在喉咙半路，他第一次看到聆云声如此坚毅的表情。似乎下定某种决心。
此时，一道音乐从不远处缓缓而来。前奏一响的瞬间，徐且行便立刻分辨出这首歌的名字。
这是聆云声非常喜爱的一部校园青春剧插曲。
还没等徐且行反应过来，他听见聆云声唤他。
“哥哥。”少年的嗓音不同往日，更加低沉，更加撩人心扉。
徐且行心中猛然升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他紧张又兴奋。
聆云声深呼一口气，刚要说出那四个字。
“铃铃铃…”却被一段急促的铃声打断。
他僵在那处，反应徐且行还看着自己。
徐且行的双臂自然垂直，丝毫没有去拿取手机的动作，就任由铃声和舒缓的音乐交杂。聆云声目光飘散别处，似乎在静等徐且行接听电话。
徐且行则希望聆云声继续说下去，无视嘈杂的电话。
二人都在默契的等待彼此，只是方向出些差错。
“不用管。”
“要不你先接电话？”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他们的视线再次相撞。此刻铃声挂断，令人头疼的混音终于结束，赵希翟那也不知出什么岔子，音乐在铃声结束后几秒也归于沉寂。
聆云声抿唇，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察觉的尴尬。
然而没等再说些什么，这次是聆云声的手机响起。
“是不是妈妈有事找我们？”话落，二人便同时摸向口袋中的手机。
徐且行先一步拿起，锁屏提示着未接电话，备注是妈。
“喂，妈妈。”聆云声接起电话，和赵秀报了平安。
“嗯嗯，我知道了。好，会早些回来。哥和我一起……”
徐且行发了几条消息，便关闭手机等聆云声挂断电话。
打完电话后，聆云声又收到赵希翟的消息。
赵：【音响没电了啊啊啊，我明明记得昨天充电了呜呜。】
晕：【没事，我们回去吧。】
聆云声抬头就看见徐且行正盯着自己不知想什么。
“你，想说什么？”徐且行想先打破僵局，但又说不出什么缓解的说辞。本意是想循序渐进，慢慢引出徐且行想象中的对白。
但他在这方面还是过于薄浅，加上他自身的漠然，语气显得冷硬急迫。
“我…”聆云声的勇气莫名错败，告白时忽然响起的铃声如同一泼冷水，把聆云声浇透满身。
但同时，这泼冷水却让他清醒不少。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告白之后。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那要怎么向父母解释呢？他们会允许吗？会像从前那样对待自己吗？
他没有思考过这些，只是期待自己的青春心事迎来happy ending。
和赵秀通话时，不由心虚，不由悔恨。
又念着或许徐且行再多说一个字也并非像这般难以启齿。
“没什么。”他承认他败下阵来，他还是做不到迈出一步的距离。
一直藏在心里好了。就一直隐藏着。
徐且行没有说话，看似在极力忍耐什么。但几秒后，又平息至平日里那副温柔淡然的模样。
“好。”
“嗯…”
徐且行说要去趟厕所，所以聆云声便先出园等赵希翟汇合。
赵希翟来时手里拿着几张相片，喘着气。他刚发现园内有一台相片打印机，挑选几张打印完便赶忙跑来。
他把相片递给聆云声，“给，看看。”
聆云声接过，看着相片中的他和徐且行，那时的他还隐隐期待着。“谢谢你。”他对赵希翟说道，聆云声真的由衷感谢赵希翟的帮助。
“没事没事。我还搞砸了呢。” 赵希翟抓抓脑袋，“那你没表白成功，现在咋办？”
聆云声看徐且行还没回来，答道：“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赵希翟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要不你把照片送他吧？”
“照片？”
“对。找个相框框起来，相片后边写上你的心意送给他。” 赵希翟看过很多在礼物里面藏表白信的案例，正好适合聆云声现在的处境。
“要是发现了怎么办……”聆云声不免担忧。
“你不想让他知道吗？”赵希翟有些不解，毕竟在不久前信誓旦旦要告白的人啊。
“我……想了很多，我和他的关系有些复杂，现在让他知道心意对我们都有为难。”
“这样啊。”赵希翟看着好兄弟有点沮丧，“那你被相框封死不就好了？”
“封死？”聆云声一怔。
“对。封死！这样既为青春不留遗憾，又能不让他知道。” 赵希翟发现此刻脑袋比任何时候都要灵光。
他虽然不明白同性之间的爱情，但聆云声是他的好朋友，自然所有事情都鼎力支持。
他余光看见徐且行的身影，便对聆云声说：“好啦，回去了。他来了。”
聆云声顺赵希翟目光看去，徐且行右手举着一串冰糖葫芦，左手提着两杯果汁。
聆云声把照片向后藏了藏，徐且行走到二人面前。
他先是把冰糖葫芦递给聆云声，“你爱吃的。”
聆云声接过咬了一口，甜腻的糖衣包裹酸涩的山楂，眼睛中不受控制涌出热流。
赵希翟看见聆云声的模样，急忙转移徐且行的视线，“哈哈，有我的份吗？”
徐且行没瞧见聆云声的不对劲，向赵希翟转过递给他果汁，“ 嗯。你的这杯。”
赵希翟惊了，他确实没想到徐且行居然还会给他买了一杯，纯属是沾了聆云声的光。“谢谢啊谢谢。”
此刻聆云声已经偷偷把眼泪抹去，恢复自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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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他们默契没有提刚才的事情，只是气氛更尬几分。
到家后的聆云声想着赵希翟的主意，回神桌前已经摆放好了准备的工具。
想起分道扬镳前，赵希翟凑近小声对聆云声说：“没事的兄弟。时光漫漫长路。总有一天会迎来你希望的结果。”他拍拍聆云声的肩膀，像是无比相信他们会在一起，“记得到时候请我吃喜酒啊。”
对于自己的变扭和胆小已经无话可说。如果勇敢一些？那又怎样呢。事情的期待总是要以最坏的结局预言，才不会在得知结果的时候进入极端的差劲情绪。
思考片刻后，起笔写下原先想要对徐且行的告白。
薄薄的纸张折叠，塞进合照背后，用胶水，粘住所有心绪。
多年过后，情感仍会依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