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七夕顺遂,八月既望,倒是天凉好个秋。

    七夕本该是情侣花前月下的时节,但作为忍者就没那么好命,更别提叛忍。鼬和鬼鲛依旧在水之国执行任务,时值七夕一路也没遇到敌人,鬼鲛百无聊赖的想着七夕节水影挺有良心的好歹给雾忍们放了个假,哪想下一秒就被加班中的狂暴雾忍偷袭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苦无阴险的直捅鼬的心窝子,鬼鲛什么都没想就冲上去挡在鼬身前。霎时间鲜血飞溅,不光是从鬼鲛的胸膛,偷袭者的脖颈被鼬的苦无削出一个巨大的缺口,转眼就咽了气。

    鼬支撑住鬼鲛,轻扫一眼就倒吸一口冷气,苦无扎入鬼鲛的胸膛,是致命伤。鼬当机立断放弃和敌人周旋,一肩挑起鬼鲛跌跌撞撞的撤退,然而后方的敌人像疯狗一样咬住他们不放,最终被拖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鬼鲛吐出一口血,让自己跌坐在地上,失血过多带来的黑暗正在爬上他的瞳孔,鬼鲛心想无尾的尾兽杀了那么多人终究迎来了报应的一天,只是…鬼鲛艰难的抬头看着护卫着他的鼬,这个美丽又强大的男人依旧没有放弃他,孑孓一苦无,孤身战八方。

    鼬强大到无容置疑,但这里是人间地狱血雾之里,不要命的死士有千千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思即此,鬼鲛用尽最后的力气对鼬说:“鼬先生,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鼬看向鬼鲛,捂住胸膛的大手被流淌出的鲜血浸没,眼看着鬼鲛的伤势已经神仙难救。鼬说:“我拒绝。”

    鬼鲛此刻宁愿自己立刻死去也不想再拖累鼬,他望着鼬的背影正想要说点什么,却见一面古朴的镜子在鼬的双手间浮现。没有任何预兆,一瞬间天旋地转,鬼鲛感到自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钳制住往地心遁去,仿佛过去良久又仿佛弹指一挥间,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鬼鲛发现自己仍旧跌坐原地,天与地却染上不祥的血红色。

    最直观的变化是身体,胸口的大窟窿不再渗血也没有愈合的痕迹,就这么诡异的敞开着。身体中浩瀚如汪洋的查克拉如今泛不起一次一丝涟漪,鬼鲛惊异的站起身,环顾四周,只见之前紧追不放的敌人们全都倒在地上,死了。鼬静静的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中,镜子已经消失不见。

    “鼬先生?”鬼鲛试着呼唤鼬。

    鼬回眸,鬼鲛惊讶的看到鼬颦着眉,鼬略微生气的说:“为什么要替我挡刀,你不要命了吗?”

    “可是我不挡,受伤的就是鼬先生了。”鬼鲛呆愣的说。

    鼬闻言幽幽的叹了口气。

    其实鬼鲛现在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替鼬挡刀,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始终关注着鼬。那时鬼鲛听闻自己未来的搭档是一个弑亲戮族的暴徒,鬼鲛心想挺好的,和我一样是个无药可救的人,在亲眼见到那暴徒时却发现是个孩子,一个缄默的孩子。那孩子对他说:“人至死的那刻方能认清自己。”

    还有什么认不清的呢?鼬先生,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以杀为生的疯子,算上你的话则有两个。

    鬼鲛正欲言,地上的尸首突然抽搐着起身。那些死人神情恍惚,却又一致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见此诡异情景鬼鲛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恐惧,他迟疑的跟在死人身后,越过树林,本该是悬崖的地方竟是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纤细柔软的花瓣像一只只从地底伸出的血手,仿佛要将人拖入无间地狱。

    “鼬先生,这里是?”鬼鲛心惊肉跳。

    “是地狱喔。”鼬平静的答道。

    “喔,是地狱啊。”鼬的平静让鬼鲛觉得十分不真切: “我已经死了?”鬼鲛心想自己二十七年作恶多端的人生到此为止了也不错,生前杀人放火,死后地狱配我。

    “没有,也就死了一点点。”鼬不置可否,向前走去,彼岸花海楞是被他踩出条路。

    “鼬先生,我们这是去哪儿?”鬼鲛疑问。

    “地狱的最深处。”鼬说:“但在那之前,我们要先过桥。”

    循着鼬手指的方向,鬼鲛远远的望见一座桥立在一川黑水之上,有无数死者向它走去。走进了就能看到桥的一旁立着一块奇形怪状的巨石,其上锥刻斧凿着一句话——

    岁即宴兮可奈何,吁兮吁兮奈若何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鬼鲛还是忍不住问鼬:“这座桥难道是?“

    鼬在岸边凝望着黑色的江水一去不复返的奔向天边的落日,落日的余晖笼罩在他身上,好似圣洁又不详的火焰,而这落日是永恒的,这火焰也是永恒的,鼬永恒燃烧着。

    鼬说:“此桥正是奈何桥,此川正是三途川,此路正是黄泉路。“

    鬼鲛喃喃:“没想到传说是真的,奈何桥、三途川、黄泉路原来都是真的…我还以为是那写书的人自己胡诌。“

    鼬感叹道:“那个人命好,走到这儿就回魂,若是走上这奈何桥,就不再有回头路。奈何桥跨越此岸与彼岸,此岸是生者的世界,彼岸是死者的地狱,三途川分隔两岸,其中有万千灵魂被带往往生之所。曾经有死者不愿接受事实从奈何桥上一跃而下,但是不经过奈何桥的灵魂无法褪去凡尘的思虑,无法被三途川的水流带去往生,只得沉入河底成为泥沙。“

    鬼鲛深吸一口气道:“鼬先生,我应该怎么做?“

    鼬说:“屏气过桥,我会和你一起。“

    鬼鲛一听立刻不同意:“那怎么行?死的只有我一个,鼬先生留在这里就好。“鬼鲛有理由相信鼬有回去的办法。

    鼬摇摇头,坚定的看着鬼鲛说:“不,你是为了我而受伤,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

    仰首奈何桥的另一端隐入不可知的彼岸,踏上便没有回头路,他不知道上桥后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会发生才是最可怕的,而回首亦是绝路,此岸没有生还的可能。奈何桥缄默的伫立在三途川旁不知道有多少年数,诉说着世间牢不可破的真理——死者不可复活,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向往都要到此为止。但是鼬今天偏要忤逆死神。

    鼬说他不会丢下鬼鲛不管,鬼鲛没由来的就信了。鬼鲛将手轻轻搭在鼬伸出的手上,而鼬改为更加紧密的十指相扣。

    “鬼鲛,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鼬走在前面说:“跟着我,深呼吸——闭气。”

    上桥的瞬间鬼鲛觉得自己仿佛穿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没有任何的不适,可他能很明确的意识到桥上是另一个不同于此岸的世界。如果说此岸是生,彼岸是死,那这桥便是生与死的间隙。鬼鲛看到身旁的死者面目从恍惚变为呆滞,他们可没有鼬的提醒,在呼吸了桥上的空气后渐渐失去身为人的一切。鬼鲛心想自己本该也在他们的序列之中,成为丢失记忆的孤魂野鬼,但是鼬先生没有同意。

    鼬的脚步很快,屏气尚且能保持神智,他拉着鬼鲛飞快的略过死者。桥下潺潺的三途川在夕阳下依旧是一片晦暗,鬼鲛对着光勉强能看到其中挤满奇形怪状的灵魂。人间每天死那么多人,三途川的水却只有这么多,难怪这么浑浊。都是没意义的死,都是没意义的生。

    鬼鲛逐渐感到胸腔被压迫的痛苦让他迫切的想要呼吸,这很不应该,要知道雾忍出生的鬼鲛屏气时间可是远超常人。起初他以为是桥上的空气所致,一低头就明了的原因让他头皮发麻,原来他的致命伤正是在肺部。

    冷汗一下子就落了下来,鬼鲛想开口提醒鼬,但马上又想到屏气时不能开口说话。越过鼬的肩膀,前方依旧看不到终点,那一片黑暗的阴翳仿佛预示着鬼鲛的命运。

    鬼鲛紧咬牙关,竭尽全力的跟着鼬,胸腔的痛苦越发明显,缺氧使他头昏脑胀,黑暗从身前、从四周攀上他的视野,他快不能看清前路。

    一步,再一步,始终看不到终点,又不愿意放弃,莫非死神早就看穿了他的侥幸心理,故意折磨着他…这条路真的有结束的时候吗?一再的坚持真的会有好下场吗?

    回顾自己这操蛋的人生,鬼鲛不承认信仰这种东西。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作为雾忍他曾信仰过水影,但真相是水影早就沦为晓的玩物,“斑”向他许诺的“无限月读”的世界则好似乌托邦一般虚无缥缈,鬼鲛向往但不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所以,没有什么好坚持的。

    岁既宴兮可奈何,吁兮吁兮奈若何

    奈何桥,你是对的,到此为止吧。

    鬼鲛甩开鼬的手,鼬拉的很紧,他不得不这么做。与其为注定的失败挣扎,不如趁最后的时间和鼬告别。

    鬼鲛张嘴正欲说话,没曾想鼬被甩开手的一瞬间转身勾住他的脖子。事情发生的太快鬼鲛还没反应过来,嘴唇上传来温润的触感,鼬的气息渡了过来,霎时间鬼鲛脑海一片空白,唯有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紧紧的抱着鼬,生怕下一秒鼬就抽身走人,他如饥似渴的掠夺着,不顾一切的吮吸着,鼬却乖顺的在他怀里任他亵渎。

    他们何曾有过如此缠绵?在这黄泉路上,奈何桥头,三途川将万物之灵匆匆带走,永恒的落日洒落一片死寂,他们不是情侣却好似情侣的拥吻着。

    再蚀骨的缠绵也会有结束的一刻,鼬轻轻推开鬼鲛,用手指挡住鬼鲛的唇。现在什么都不必说,一定会没事的。

    鼬再次牵起鬼鲛的手。

    奈何奈何,桥的长度是人一生的长度,因此人只能过自己的奈何桥。时间一去不复返,奈何桥上不回头,度过奈何桥,一生悲喜,烟消云散。

    在经历漫长的煎熬之后,听到鼬说可以呼吸的时候,鬼鲛几乎要瘫倒在地大口的呼吸着彼岸的空气。这里空气灼热万分,几乎要灼伤鬼鲛的五脏六腑,但他不在乎,他活下来了。

    一件宽大的白色和服落在鬼鲛头上,灼热感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伴随着鼬的话语:“和服反穿,衣衽向左,快。“

    鬼鲛艰难的抬起头,眼前的一幕他此生难忘。

    不知何时鼬褪去一身黑衣红云,宽大的白色和服慢条斯理的垂落在地狱焦黑的土地上,成为黑暗中不可亵渎的一抹洁白。鼬平日里一丝不苟扎起的头发如今散落在背上,宛如黑色的瀑布一般。

    鬼鲛的心脏漏跳一拍,他傻乎乎的说:“鼬先生,你是神吗?“

    鼬笑笑不回答,附身帮他系好和服的衣袢。

    “走吧。“

    “去哪儿?“

    鼬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道:“到地狱的最深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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