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坐在柜台前埋头写卷子。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张北已经端着碗过来了，还是两个。

    周漾连忙伸手去接，张北一侧身，将将躲开她。

    “脏。”他说，“放哪儿？”

    “后面，”但后面不让客人进。周漾踮着脚伸手去够，就知道张北不可能老实的吃完走人，她有些紧张，仰头看着那两只碗道，“放柜台上就行，你还是出门右拐吧。”

    “放下你洗么？”他问，把碗举的高高的，低头看向堪堪够到自己下巴的那张小脸。

    周漾怎么都够不到碗，只好不甘心地望着他：“让你失望了，晚上有人洗。”

    张北点点头，倒看不出失望。“那我放进去。”

    他一副一定要坚持把碗放到后面的架势。周漾拦也拦不住，抢也抢不过来，没几下就被他横冲直撞地挤进来了。

    菜品全堆在后面。

    后面还有个大冰柜，还有个脏的不能看的大铁桶。铁桶旁边是个小铁盆，盆底扔着几只碗。

    周漾一直担心他举报卫生问题，进来后连窜带跳，试图遮挡他视线。但张北太高了，她一阵徒劳，这时候紧张看着他脸色，指着旁边的铁桶说：“垃圾倒这里就行，碗放盆里，晚上一起洗。”

    张北点点头，眼神却盯过角落里一堆发了芽的土豆，还有泡在池子里浮着一层腥油的肉片。

    周漾脑袋里轰一声，知道完蛋了。

    张北把碗放进去，周漾忐忑地跟着他去洗手池，看着他沉默着把手洗了两遍，心脏都要紧张地跳出来了。

    张北当然也看到了她那个揪着眉毛要哭出来的表情。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儿想吐。他不发一言地走出来，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完手，掏手机扫二维码。

    周漾狐疑地瞪着眼看他。

    “多少钱？”

    “7块5。”

    张北挑眉，手机“啪”地放下，一脸的原形毕露：“你不会以为我真没看见里面那堆土豆吧，都发芽了，都发芽的土豆片子你还一下给我夹了俩。”

    周漾露出果然如此如此这般的表情，从他进来以后她心里就惦记着他要生事了，胆战心惊了半天，这会儿事到临头了情绪突然逆反，一点下巴地硬气道：“吃都吃了，你想怎么办？”

    虚张声势的小尖牙磨的张北心里痒痒的。看她这么硬气，他这会儿忽然就不急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狡猾道：“我怎么办完全取决于你怎么选。”

    周漾紧紧盯着他不说话。

    张北调出手机的录音机，点开那个小红点：“说，你自愿接受惩罚。”

    周漾简直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接受惩罚？”

    “就为那堆发了芽的土豆。”他盯着这个总是对他严防死守的女人，她不是躲吗？他就偏要把她拖过来，“你说不说，不说……”

    周漾气的发抖：“总是威胁你无不无耻？做个人会死吗？”

    还学会骂街了！张北一乐：“无耻你打我呀，你说不说？不说你家这间麻辣烫今天可就玩完了。”

    他这人向来横行无忌，周漾在附中多少也听过他的事迹。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他盯上了。他却突然不怀好意地欺身上来：“你大可以试试我一个电话过后能不能让你们关门大吉？再赌一赌你今天晚上会不会被赶出来当小流浪。”

    太恶毒了，周漾指甲抠着掌心，气的要爆炸了。她捋起袖子，心里的火烧起来，又被她硬生生给压下去，抬着头问：“是觉得捉弄我特别有意思吗？”

    “谁知道呢？你到底说不说？”

    “同样的把戏每天都玩不觉得特别没意思吗？”

    张北无耻一乐，拿黑色碳素笔敲着她的卷子：“我觉得有意思就有意思。”

    周漾突然觉得无力极了，张北狗屁不通，和他讲什么道理都是徒劳的。她被逼的没了脾气，只想着快点应付过去：“惩罚是什么？”

    “谁知道呢，没想好。”

    “说了这件事能到此为止吗？”

    “可以。”

    “我自愿接受惩罚。”周漾打发他，不耐烦道，“满意了吗？说话算数吗？可以滚了吗？”

    张北点了保存，痛快地扫了100块过去。

    店里很快响起机械的“微信收款，100元。”的提示音。

    不等她说话，张北一指货架：“要么你送我个东西，后边儿这个小王八？”

    周漾转身从身后拿了个小乌龟扔给他。

    张北放在手上捏了捏，很软。仔细看这只王八长的还有点儿丑。

    但还挺可爱的。

    出了门，张北就看到了正蹲马路牙子上抽烟的梁彦俊。

    “北哥！”

    梁彦俊飞快地跑过来，献宝似的摊开手，兴奋说：“哥，小王八，我给你要来了。”

    张北拿过小王八玩了两下，王八被他玩掉了四条腿，就剩个尾巴和王八壳。他“啧啧”两声把王八壳扔给梁彦俊，语气轻快问：“狗东西朋友圈删了吗？”

    “删了。”梁彦俊随手把王八壳扔进了绿化丛，抹了把鼻子说，“就是微信没删，他说没加微信。”

    张北看他一眼。

    梁彦俊吸吸鼻子，有些为难：“都是一个班的，也不好闹太难看。”说着打了个喷嚏。

    “外面冷吗？”张北拍拍他的肩，他兜里扣着只王八，毛茸茸热乎乎的。

    梁彦俊甩甩鼻涕，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冷，我刚从网吧出来。”他一脸坏笑的凑近张北，拿肩膀轻撞他一下，嬉笑道，“北哥，要到微信了没？”

    张北攥着手机一紧，没说话。

    梁彦俊就猜到他北哥不会要。他往张北耳边凑了凑，神秘兮兮道：“北哥，我有一主意。”

    张北眼睛闪了闪，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到了客厅张北丢下句“补觉”径直插兜上了二楼。

    梁彦俊一觉睡到大中午，这会儿完全不困，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进了卧室张北把自己往床上重重一摔。

    耳机里王菲孙燕姿的歌曲切来切去，他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鬼使神差的，人下去“咔哒”把门锁上了。张北倚着床，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一划，又迅速合上了，大脑跟装了盘磁带似的。

    “说，你自愿接受惩罚。”

    呵～

    “我为什么要接受惩罚？”

    啧~

    “就为那堆发了芽的土豆。”

    张北闷闷想着，嘴角不自觉勾起。“你说不说，不说……”

    女孩儿闷头咬饭团的样子又在他脑海一闪而过，那点儿隐秘的满足开始发疼发冷。张北拔了耳机，冲下楼把梁彦俊的动作片关了。

    梁彦俊手刚要往裤子里掏，睁着俩大眼，看他的表情很是悲怆。

    “哥，你是我亲哥。”

    张北点头：“替你亲哥把你亲兄弟们叫过来。”

    这回俩大眼不仅悲怆，还很是迷茫。

    “哥我一个人现在是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梁彦俊欲哭无泪的，“呜呜呜可怜我三岁就跟了你……”

    张北不耐烦抛过去串车钥匙：“开着车叫，能叫的都叫上。”

    梁彦俊哼一声，他慢吞吞地穿上鞋。人刚要走，张北又摆手说算了。

    她一个孤女，又傻还倔，丝毫不会算计，也不会为自己争取利益。摊上吸血鬼，店里赚再多钱也落不到她头上。

    以梁彦俊的情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他也是看出来了，只要他哥欲求不满，他就别想满，自己撸都撸的不得安生。梁彦俊闭着眼瘫回沙发上，认命地叹了口气。贼心不死地打开片子，调了静音。

    片子里的俩人渐入佳境。男人把女人圈进沙发，在女人的挣扎中整个儿压上去，大手隔着内衣上下揉捏着，上边儿掰着人下巴重重地吻了下去。

    张北盯着那俩人，罕见的呛了口烟。

    ……

    生意惨淡。

    将近四点，店里一个人都没有。薄秋男送完外卖急匆匆回来一趟又走了。

    估计是高阳学校有什么急事儿。

    做完数学卷子，周漾有些渴了，叼着水瓶翻笔记本。正看到裂项相消法，徐子晴笑得神秘兮兮地进来了。

    “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徐子晴说。

    周漾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好在她带了数据线。她给手机充上电，抬头问：“你刚刚给我发的什么消息？”

    徐子晴围着她转了一圈，咧着嘴兴奋的头一点一点的：“可能是好事儿。”

    “嚯”，搞得神神秘秘的，周漾随手去摸那个手机，显示屏亮了一下显示正在充电，“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儿？”

    徐子晴也不是那卖关子的性格，能憋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周漾再一问，她忍不住凑过来说：“我可能要脱单啦。”

    周漾挑眉：“和谁？狄士奇？”

    “靠！”徐子晴拍了她一把，一脸眉头，“这么大喜的日子别提那个猪头三行不行啊？”

    “那是谁？”平时他俩不是挺能掐的么，一下课就掐。关键狄士奇还挺乐意被她掐，每次被她掐一顿都能呲着大牙乐一节课。周漾眼神意外地随着徐子晴的动作跟着她。

    徐子晴转悠了两圈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伸出根食指：“预测是一名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