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白闻月被一声不知是雷声还是什么的巨响吵醒。

    她睁开眼，缓了会，觉得嗓子有点干，撑着身子坐起来，穿上绒绒拖鞋，朝厨房走去。冰箱里冻了些她前天做的蜂蜜柠檬，她拿小叉子叉了四片放进粉色塑料杯，又从保温杯里倒了些水出来。

    白闻月捧着杯子，走到客厅的小茶几坐下。

    外面狂风骤雨，电闪雷鸣。白闻月租的这个房子自带一个阳台，她在上面种了些小米辣，仙人掌，还有君子兰。此时，有什么咯吱作响，白闻月看去，阳台的门打开一个小缝，正随着狂风摇晃。

    白闻月站起身，窗帘被从门缝里涌进来的风吹起，露出来的玻璃最底端，她赫然看到一张男人横梗的脸，他眼睛睁的很大，眼白过于多，嘴角上翘，正以极为诡异的姿势贴在在玻璃上死死盯着她。

    白闻月后背汗毛直立，她赶忙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转过了身。

    她认识这个男人，他就住在白闻月楼上。

    第一次见他，是一个月前。

    【02】

    那天白闻月刚刚搬进这个新公寓，装着她家具和物件的面包车停在楼下车库，大件师傅都帮着搬完了，只剩下一些她自己就拿得动的小玩意，她就让师傅先去吃午饭了。

    搬到最后一趟了，白闻月走进电梯，电梯里有两个人，一个是穿着校服的女孩，站在女孩身后的是一个秃顶男人，男人的眉毛很粗很密，几乎连成一片，浮肿的眼睛布满血丝，像是鱼的眼睛。他的嘴一张一合，呼吸粗重，脖子上紧勒着一条银色的锁链吊坠。

    白闻月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女孩子一直朝她这里靠过来，低垂着眼睛，浑身颤抖。她侧头看去，男人的下半身正轻轻摇晃，有意无意地碰着女孩的后面。

    白闻月反应过来，轻轻拉过女孩的胳膊，随口叫：“小研，要去哪啊？”

    女孩心领神会，赶忙迈了一大步走到白闻月的正前方，说：“姐姐我打算出去玩呢。”

    男人这才后退了一步，站进了角落里。

    “哦，去哪玩啊？”

    “就是万华商场那边。”

    “叮。”

    电梯停在一楼，女孩慌张地跑了出去，见白闻月没跟着出来，又回头强忍着恐惧道：“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呗。”

    白闻月愣了一下，赶紧跟着出去。电梯门缓缓合上，看着图标到了负一楼，女孩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哭腔道：“谢谢你，姐姐，那个男的，他…他…”

    白闻月说：“他骚扰你，是不是？”

    女孩忍着泪点点头：“已经好几次了，他知道我什么时候上学，什么时候去辅导课，每次都在电梯里等我，我一进去，他就死死盯着我看，今天还碰我了，我好害怕。”

    白闻月问：“你有没有告诉你爸妈呀？”

    女孩摇摇头：“我父母都在外地打工，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再加上他之前都没有碰过我，所以我想着忍一忍，反正还有两个多月就高考了，等高考结束我就去我父母那边住了。”

    白闻月想了想，“那姐姐待会陪你去把刚才那段监控调出来，咱们去报警，总归是能吓唬吓唬他的。”

    女孩点点头。

    白闻月说：“姐姐还要办点事，你先去外面的保安亭等我，十分钟就好。”

    女孩郑重地说：“姐姐，你也小心点。”

    女孩走了，白闻月按下按键，电梯缓缓上升，门打开后，空无一人，白闻月走了进去，电梯门合上，她忽然听见右边传来那熟悉的，粗重的喘息声。

    她扭过头，男人正缩在右边的角落里，笑得诡异。

    原来他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那部电梯。

    【03】

    还好，那天她到地库的时候正赶上搬家师傅吃完午饭回来，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闻月心跳咚咚，她颤抖地握住塑料马克杯，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背对着阳台打开照相机自拍，一点点将镜头往窗帘缝隙的方向挪去。

    离得太远了，她放大屏幕，屏幕模糊的画面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静静看着。

    白闻月忽然想起几周前的奇怪发现。

    【04】

    那是她入住的第六天。

    回到家后她照常将外穿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了，然后套上了一条睡裙。

    昨晚洗的衣服应该差不多都晾干了，她走到阳台，洗好的衣服们弥漫着阳光和洗衣液的香气，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将衣物从衣架上一件件拿下来，忽然，手指沾上了什么东西，黏糊糊的。白闻月将手中的内裤翻过来，只见上面有一片不起眼的白色浑浊液体。

    白闻月皱了下眉头。

    这是什么东西？

    她将内裤扔进垃圾桶里，又仔细地洗了洗手，最后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阳台，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阳台旁边的通水管道上，有些地方有灰尘，有些地方则没有。

    白闻月并没有在意。

    【05】

    阴暗的房间内，男人讲手中带着阳光和洗衣液香气的内衣狠狠放在鼻子上，用力地呼吸着。

    太爽了，太爽了。

    一下子有两个猎物了。

    他想象着少女高中生尚未发育的身体，还有那个新搬来的女人——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是长相还可以。

    他激动地浑身紧绷，忍不住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冷藏柜，挑了一截胳膊。

    他用那胳膊抚摸着自己丑陋的脸颊，一下一下，陶醉地哼着歌。

    脑中又浮现出电梯里高中女孩颤抖的身躯，还有那个女人畏惧的眼神，他想象着她们的手是什么样的触感，想着想着，忽然暴怒，将手臂狠狠甩在桌子上。

    那个高中生还想着高考后就离开他，贱人。还有那个女人，竟然报警害他被关了整整三天，贱人。

    没关系，他最爱看她们明明怕他厌恶他，却不得不忍受他的样子。他也在忍着，他多想用手狠狠掐住她们的脖子，听她们尖叫，看她们挣扎，一点点折磨她们的□□和精神，最后在她们哀求他想活下去时，一刀刺进她们柔软脖颈的那一刻。

    快了，快了。他安慰自己。

    明天，该去哪里呢？

    【06】

    白闻月将手机猛地关上，那双眼白过多的眼，始终徘徊在她的脑海。

    她想，男人为什么会在那里，为什么要那样盯着她，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07】

    前几天白闻月提前下班，网购的新衣服也正好到了。

    她拆开快递袋。那是一件性感的内衣，和一套改良过的学生校服。白闻月开心地将衣服换上，对着镜子转了一圈，随后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宝贝，我一个人在这边好寂寞，你什么时候过来呀，我还买了新衣服哦，是你最喜欢的款式哦。”

    “那我五月末就搬去去你那边住好不好，这里有一个很奇怪的男人，我挺害怕的。”，白闻月嘟嘟嘴。

    “好，你等我！”，白闻月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将新买的衣服脱下来，扔进了洗衣机里。

    她走进浴室，打算洗个热水澡。忽然听到外面有阵很明显的脚步。

    她下意识地打开门，门外是她的卧室，一切如常。她回忆了一下，脚步消失的地方是她的衣柜前。

    白闻月走到衣柜前，衣柜的门是推拉式的，她将手放在衣柜把手上，在那里停了许久，最后没有打开。

    她隔着衣柜门，似乎听到了熟悉的、粗重的喘息声。

    【08】

    男人将迷药、刀、电锯和他的特殊工具们装好。

    计划有变，顺序要调换一下。

    他脑海中浮现女人在内衣和校服下性感的曲线，呼吸越来越急促。

    贱人、贱人。

    不能让她走，不能让她走。

    窗外雷雨肆虐，再撕心裂肺的尖叫都不会有人注意。

    他知道，就是今天了。

    【终】

    白闻月颤抖地站起身，猛地冲到阳台门前，手紧紧握住门把手。

    然后——

    将那扇虚掩的门用力拉开。

    她看着男人，他正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着，大雨肆虐，有不少雨水被吹进了阳台的地板上，白闻月蹲下身，这才看到男人在流血——一个耙子的一个尖刺，贯穿了他的脖子。

    白闻月叹了一口气，惋惜道：“你从水管爬下来的时候没抓稳摔倒了，脖子正好被扎到了嘛？

    男人粗重地喘息着，白闻月凑近了些，听到他说：“救…救…”

    白闻月撇下嘴：“你也太没用了，死法都这么滑稽，我真是白期待了。”

    她指指身上的性感内衣和改良校服，“宝贝，是你最喜欢的款式哦，我等你好久了。”

    男人喘息声更快了，像条濒死的鱼。

    “哎呀呀，没关系，你慢一点死嘛。”，白闻月心疼地皱起眉头，随后走到男人身后，一手抓住男人的脚踝，一手顶住阳台的门。

    她一边把男人拖进家里，一边自言自语道：“我本来的剧本嘛，是在你潜入我的家里要迷晕我的时候，用杯子里的浓硫酸泼到你脸上，你大概会瞎掉吧，然后我会把你绑起来，一点一点折磨你，就像你折磨那些女孩一样。”

    白闻月将男人放在客厅中央，将他的随身背包拿下来，惊喜地一件件掏出那些工具：“哇塞，你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今晚可要有趣啦。”

    男人躺在地上，一双眼睛惊恐地睁着。

    窗外雷雨肆虐，再撕心裂肺的尖叫都不会有人注意。

    白闻月高声大笑：“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后记】

    最后一门考试也结束了。

    叶诗琪开心地回到家，她许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一方面是因为高考结束了，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说起来，她似乎好久都没有见到那个变态男人了，可那个变态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却持续了好久——每次等电梯门打开的那几秒，她都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电梯门缓缓打开，电梯里站着几个人，竟然是警察。

    叶诗琪不知该不该进去，为首的那个警察忽然问她：“小姑娘，你认识十三楼的住户嘛？一个三十上下的男性。”

    就是他，那个死变态。

    叶诗琪猛地点点头，开心道：“警察叔叔，你们是来抓他的嘛。”

    他愣了一下：“是这样的，我们发现他可能跟一桩连环杀人案有关，小妹妹，你待会有空去警局配合一下调查吗？”

    叶诗琪怔了一下：“杀人案…那人现在抓到了吗？”

    他不忍地摇摇头，说：“他失踪了，这段时间你不要出门了，门窗都关紧，我们也会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这附近的。”

    叶诗琪心头一紧，久违的恐惧感再次溢满心头，“叔叔，我可不可以住在警局，我爸妈都不在这边，我现在一个人住，之前他就总是跟踪我，我还报过一次警的！”

    “原来就是你呀。”，他点点头，“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需要的话，我们派一个阿姨或者姐姐和你一起住几天宾馆好不好？”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和一个警察姐姐住在外面。爸妈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叫叶诗琪收拾好东西就可以过去了。

    在警察的陪同下，叶诗琪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邮寄到了新家，最后又将她送到了江边的车站才离开。

    进站前，叶诗琪回头望着这个自己生活过的城市，此时黑云压顶，暴雨欲来。

    她不觉得轻松，有一块石头始终压在她心底。

    ——那个男人，他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变态残忍地窥视着那些和她一样年纪的女孩。

    正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关口外，白闻月穿着一身黑衣，紧身牛仔裤，微笑看她。

    “姐姐！你怎么来了？”

    说起来，叶诗琪也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同楼的姐姐了，刚得知这个杀人案时，还很担心地给她发了短信，确认她没事后才放下心。

    美丽的姐姐轻笑着，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小信封，“临别礼物。”

    叶诗琪接过礼物，甜甜地道了声谢谢。

    白闻月说：“以后要无所畏惧地生活喔。”

    她怔了下，用力地点点头。

    火车要开了。

    叶诗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将那个小信封打开，里面装着一个精致的项链。

    叶诗琪觉得眼熟。

    随即一阵电闪雷鸣在脑中迸开。

    电梯里、压抑的氛围、诡异的男人、锁链状的项链。

    她的手指都在颤抖。

    “以后要无所畏惧的生活喔。”

    汽笛声轰鸣，火车缓缓向前，越来越快。

    叶诗琪久违发自内心地笑了，她打开车窗，将那根项链轻轻抛了出去，很快便被疾驰向前的车轮碾成了粉末。

    没关系。

    身后，城市上方的阴云终于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