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饭，男人给她碗里夹了许多排骨，顺势说道：“你不是喜欢吃甜的的吗？”
这番还算有眼力见的动作，倒是让她心满意足地挑起男人下巴，轻笑道：“小狗狗，果然没白培养你。”
说完这话，余归燃就摩挲过她的手指，撇开头，没怎么理，自顾自夹了剥开的螃蟹给小孩。
林安栀登时就来了气，往男人胳膊上一打，只听“嘶……”的疼痛声就出来了。
对面的余矜萌，见到这边发生的情景，突然笑出了声，但很快，便捂起小嘴，装作高冷的模样，拿筷子开始吃饭。
在她身边的林庭唯，端着胳膊正在审视菜品，确定样样是精品后，才开始拿儿童筷。
顺便说了句：“萌萌终于笑了。”
场上的气氛在这一刻，彻底被打破。林安栀趁热打铁，主动说出：“萌萌，你想不想去见那个男演员啊？”
此男演员，叫崔莫，偶像剧常驻男一号，接的角色多是霸总一类的。
因为常年没有黑料和绯闻，加上特别爱去乡村帮助留守儿童，因此有个“莫莫天使”的名号。
余矜萌正是小孩粉丝团的其中一员。
家中也有很多应援幅和周边。
听闻这话，小女孩的脸上闪过欣喜的异色，但很快，再次暗熄下来。
就如刚装上的灯泡，因为灯丝能量不稳，突然又破灭坏掉。
看到此情此景，林安栀仿佛悟了很多，看向坐在她身边余归燃的侧颜。
总是板地笔直，让人猜不透心思，时不时就会露出败落的神情，类比月的阴晴圆缺。
他们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同样的人生进程。
最初的那会，都有极具的不配德感。
这时，余矜萌缓慢抬起眼睛，一双小鹿眼甚是灵动乖巧，问道：“姐姐，我真的可以吗？”
林安栀隔着餐桌，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安哄道：“当然可以啦。”
“或者你跟姐姐说，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她循序渐进，就想引导出小孩说出心事。
毕竟凭余矜萌的个性，宁愿封闭自己很久，也不愿主动倾诉心声。
此时，小孩把小脸蜷放在桌上的胳膊里，颇有些怅惘的语气：“因为我做错了事情，姐姐应该惩罚我的。”
“而不是还对我这么好。”
聊起这个话题时，小孩脸上的神情愈加难过起来，额前的发丝困住了小小光滑的脸蛋，就连眼睫的眨动，都变得不自信起来。
又是一个小回忆。
彼时她父母还没离婚，但感情已经破碎到一定程度。
可能是离婚前，被各种洗耳恭听，但也动摇不了要分离的想法。
起码也是做了次人，即便很残酷。
那次她从学校回来，就听到父母各种安排，对她说：“萌萌，我们决定带你去动物园。”
“你不是特别想去看长颈鹿吗？”
她不知道这是父母即将分离前，对她做的最后一次安排。
便很开心地说道：“好呀好呀，那我要戴我的动物耳朵发箍，拍很多漂亮的照片。”
然而，第二天，当她父母被喊去幼儿园时，他们的关系便出现了决裂。
她那天，意外和别人打了一架。
因为同学说她父亲不洁，在外面包养别的女人。
那天，小孩的额头上贴着一个创口贴，孤苦伶仃地站在办公室门外，听到里面正在交流她的事件。
昨天还对她和蔼可亲的家人们，纷纷像是变了脸面，在里面斥责她的不对。
“我们也没想到萌萌会干出这种事，真的很抱歉。”
“对，这次回去必然好好说教她，不然长大以后成什么样子。”
夕阳西下，小孩昏长的影子被愈拉愈长，靠在门口的白色瓷砖墙上，余矜萌低垂着头，脸上围困着寂寞，也许是深知自己做错了事，在大人出来后，她小心翼翼拉住衣摆。
问道：“妈妈，周末的动物园，我还可以去吗？”
女人看了她许久，尚无岁月痕迹，甚至可以说是年轻貌美的脸蛋，染上层尤其明显的焦躁：“不去了。”
她食拇指间夹了根烟，因为长期吸烟喝酒，加上吵架出气的缘故，身体里面已不见好，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纤长的倒影连接着小孩的手指，在彻底脱离的那刻，只剩下余矜萌，独自站在门口。
等到余归燃来时，蹲在她面前，问道：“萌萌，你怎么了？”
她没有哭，在家人被贴上“罪名”难以证明时没有哭；被父母误会，失望了也没有哭；直到男人过来后，她才忍不住擦了眼泪。
“叔叔，我做错了事。”
回到现在，能感觉身边人的气息冷了很多，连眼睑都懒得抬起：“你没错。”
“不要什么都往你自己身上揽。”
这番话，固然是好的，可这种几乎没有人情味的表达，在林安栀看来，实在失些理智之意。
转瞬一想，男人在这种家庭背景里长大，早已养成封闭高冷的个性，没有些柔软的地方，倒也正常。
她原本以为说些耳边话，就能让他意识到这点，但反而，迎来的却是自以为理智的反驳。
她清着碗，泡沫沾湿手掌虎口，就被人轻握住了手，男人义正言辞地叫道：“这事我做就行了，你去照看下萌萌。”
林安栀起初，并未理解到这其实是男人找的借口。
他不知如何去面对，便叫她去帮忙。
所以当下她先表达不满道：“你不是她亲叔叔吗？怎么这事感觉你不是很上心？”
余归燃洗碗的手一顿，索性是最后的盘子，便一鼓作气洗完，过后摘下手套，手撑在桌台上，肩胛骨因为起伏一边落了下去。
虽然甚是养眼的画面，男人穿着衬衫领带，手肘处的衣袖微蜷了起来。
但是已然不像是盛气凌人的场景，而是变得压抑下去：“你想让我怎么做，拿我自己的经历去教导她吗？”
“那不是太残忍了吗？”
余归燃对她变得耐心少了很多，更是补充了句：“我也不是方方面面都能做到你想成为的，何况这事，原本不在我们感情的范畴之内。”
这话，她又怎么听不懂。
不就是想表达她太过于娇纵了吗？依然跟以前的千金形象如影随形，想来，男人还是很在意她之前的家庭背景。
说出的话，又怎么不是在点名“前车之鉴”，她去贿赂工作领导的事。
“你是在找借口吗？还是说，你只想短暂跟我谈恋爱，并不在意我对人品方面的的考察？”
看到这一幕的cp粉，纷纷心碎起来。
［咸鱼小姐姐和平底锅小哥哥这是复合后爆发的第一次争吵吧，隔着屏幕我就已经瑟瑟发抖了。］
［不要啊，“煎鱼cp”不会就这么受阻吧？］
［怎么觉得双方都怪怪的，话里有话的感觉，是曾经发生什么了吗？］
林安栀坐在电脑桌前，只开了一盏台灯亮起，暖黄的光芒照射脸上，透出若即若离的神色。
她抓了抓头发，将小脸托在胳膊肘里沉思。
夜已深，男人也带着小孩离开了她家。
林庭唯也说要独自进修编程，把自己关在卧房里，想必现在已经睡了。
就剩她，深夜独自苦闷，在还残留着小说界面的电脑前，久久想不通。
到底是进展太快了吗，怎么他们这么快就爆发矛盾。
当矛盾发生，她就会下意识地怀疑和躲避自己。
甚至看着以“余归燃”作为人设载体的小说，也觉得心头苦闷，难以言喻。
［栀栀不枯萎：星星，你睡了吗？］
很快，对面发来消息：
［没呢，在KTV狂欢呢，这群小子，酒都喝不过我，还说来比拼，想看我昔日丑照。］
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共通。
宋星端着啤酒瓶，喝了不少口，看着对面迟迟没发过来消息，便主动贴近听筒，说道：
［到底发生啥了？跟姐说，我正好借酒帮你消下愁。］
林安栀没忍住笑出了声，果真是酒蒙子，喝多了话都说不清楚，奇奇怪怪的。
可眼下，她的确只有这么个倾诉对象。
［就是矛盾呗，是我唐突了，没想到我们还是没那么合得来。］
她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再看回屏幕上，打了一千多字，便卡在那里，再也写不下去了。
此时的宋星，拍桌而起，［这人欺负你了？］
她抡起酒瓶，就想冲出门，被随行的跆拳道馆同事们拦住。
扶住她的胳膊，将其强迫按在皮座上，开始各种侃道：“星星姐，你这是喝不下去，打算逃单？”
“就是啊，比不过就招了吧，不用假装什么女强人。”
宋星撇开那些碰她的手，非要昭告天下似的说：“别烦我，我要陪我闺蜜解决心事。”
见她如此，同事们自讨没趣地离开了此地，不过目光，还是时不时地放过来。
［栀栀，听我的，别给他好眼色，就是让他明白，这份感情没那么轻松。］
［我跟你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当他们得到以后，就会愈发不珍惜。］
这番言语，莫名点醒了林安栀一下。她后知后觉地摩挲起胳膊，看了眼空调温度。
自言自语道：“是最佳温度呀。”
不过心事，还是难以控制地沉了下去。
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和男人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
好像确实自从他们俩那个以后，矛盾就接踵而来。
想了想，她便将手放回键盘上，开始库库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