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新生开学第一课,不是学习,而是
——军训。
纵使是景城高中,也不例外。
“好了,军训服已经发下去了,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到教室,教官来带队。现在,你们可以回宿舍了。”
徐茵话音刚落,底下就发出一片哀嚎。
“不要啊,我暑假已经瘫了整整两个月了,会出事的。”
“我好不容易捂白的皮肤,就要这么失去了吗。”
“痛,太痛了。”
……
九月的天气跟凉爽毫不搭边,太阳热情地拥抱大地,与大地上的一切。
身穿军训服的高中生们在操场上以班为单位,排列整齐,开展第一项活动
站军姿。
高一三班队伍
“坚持一下,还有最后5分钟。”前面的教官声音浑厚有力。
“4、3、2、1!”
“好!再来三分钟!”
已经站了将近半小时,祁立突然感觉头晕,眼前逐渐出现噪点,耳边响起嗡鸣。
完了,又忘吃早饭了。
这时,不知道哪个男生悄悄骂了句:“我X。”
“谁!刚才哪个男生说话!”
嗡鸣声更大了。
“不承认是吧?好,女生解散,全体男生站成两排!”
江天尘站在祁立对面,见祁立唇色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由露出关切的神情,但鉴于教官存在,只能用眼神投去询问。
祁立没空也没法去回应江天尘,忍耐到极限,撑不住直接向地上倒。
彻底完了。
事出突然,江天尘眼疾手快往前一迈,把祁立接在怀里,没让他摔下去。
周围响起一片低声惊呼,纷纷围上来。
方文凑过来:“祁哥这是?”
江天尘眉头轻蹙,微微摇头。
教官见状走过来,看祁立面无血色,已然晕了过去。
他指了指江天尘,说:“你,送他去医务室。其他人回去站好,俯卧撑准备!”
江天尘把人打横抱起,祁立虽然个高,但体重偏轻,对于江天尘这样有健身习惯的人来说,毫不费力。
他抱着人从其他班级的间隙中穿行,一路引来不少侧目。
“啧,体质这么弱,白瞎了这张脸。”
终于,到了医务室。
江天尘把祁立放在里间床上,看着校医对他进行检查。
片刻后,校医开口:“你这位同学没什么大碍,只是低血糖,可能还有点贫血。我给他找几颗糖,你先在这登记一下。”
“好的,麻烦您了。”
校医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她一边找一遍唠叨道:“你们这些小同学,就仗着自己年轻,不好好爱惜身体,等着到了我这个年纪,什么病就都找上来了。他早上是不是没吃饭啊?”
江天尘赔笑道:“是,是,我回去一定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同时,他又忍不住回想今天早上的场景。
江小少爷人生第一次住校,晚上失眠到了凌晨两三点才睡,早上闹铃从五点半响到六点,他愣是一个也没听见,最后还是宿舍楼里的起床号把他吵醒的。
他起来的时候,发现祁立早走了,到食堂随便买了个面包就往教室狂奔,终于是卡点赶到,在老师“温和”的注视下走进教室。
不行,太可怕了,我明天一定要一雪前耻。
不过祁立起的比我早,怎么还不吃早饭啊?
那边,祁立缓缓睁开了眼。
意识逐渐回笼,对世界的感觉也一点点清晰。
他用手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
看到眼前的景象,和江天尘的背影,祁立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此刻,祁立心中五味陈杂,他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晕了过去。
想到这,他面上不显,但耳根骤然蹿红。
校医看他醒了,把糖给江天尘,说:“吃了糖再休息一会儿,没什么其他问题就可以走了。外面又来人了,我去看看。”
江天尘接过糖,说:“行,您去吧,我在这看着。”
校医说完,转身就走了。
江天尘贴心地撕开包装,递给祁立,顺势坐到床边,一脸严肃地盯着祁立。
祁立被他看得发毛,接过糖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吃。
“你今天早上没吃饭?”
祁立眼带疑惑,但还是如实说了出来:“忘了。”
江天尘一时语塞,心中蹦出八百条吐槽,但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说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憋出来一句:“你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吃。”
“不用,我自己去。”祁立毫不领情。
江天尘立马反驳:“不行。”
祁立更疑惑了:“为什么?”
其实江天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话刚说出口他就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他看着祁立的双眼,墨色的瞳孔散发出淡淡的冷气,鸦羽般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右眼眼尾处的一颗痣藏在暗影里,若隐若现。
像,太像了。
这双眼睛和那个女人的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是一个疏离,一个疯狂。
江天尘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转瞬,又带上他一贯的笑容,故作可怜地盯着他,“我早上起不来……”
“自己定闹钟。”
“定了,没用。你忍心看着你亲爱的舍友,同桌,每天都被老师训吗?”说完,还眨巴了两下眼,企图冒几颗星星打动眼前人。
二人对视良久,最终,祁立率先败下阵来。
“行。我只叫你一次,起不来自己负责。”
江天尘听着这话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不过无伤大雅,“放心,肯定能醒。”
祁立嘴角微扬,眼底暗藏一丝恶劣的玩味,“你最好是。”
这是江天尘第一次见祁立笑,一时有些失神。
他作为江家小公子,从小到大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笑脸,真诚的,虚伪的,嘲弄的,讨好的,但从没见过如祁立这般的。
笑起来如冬末春初,暖阳初照于冰川之上,明亮的冰冷。
对,不知道为什么,江天尘突然感觉背后发凉。
是错觉吧。
回去的时候,大家已经解散休息了,三三两两地坐在阴凉里闲聊。
几道不善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打量着二人。
祁立敏锐地朝这股恶意的源头望去,只见一个剃着寸头,面带不屑的男生大模大样地坐在树荫底下,几个狗腿似的人物围着他,有样学样,对祁立满脸鄙夷。
我什么时候惹他们了?
他斜眼看向江天尘,后者略带嫌恶地说:“先找个地儿坐下。”
“江哥,这边!”方文见他们回来,站起来挥手。
二人靠近,江天尘往寸头那边歪了歪头,问:“这怎么回事?”
方文嘴角抽搐,“嗐,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你们走之后教官不是让我们做俯卧撑嘛……”
在听完方文十多分钟绘声绘色的演说之后,祁立总结了一下,简而言之就是,双人俯卧撑的时候,寸头上面的那个人——他的小弟,没撑住,砸他身上了,让他自觉丢了面子,急于找一个出气筒,于是找上了祁立。 他怀疑祁立是做不了俯卧撑装病逃走。。。
哈哈。
“那个寸头什么来路?”祁立抬眸。
“他叫傅元龙,是傅家的小儿子,家里搞房地产的,仗着有点钱,家里人又惯着,做起事来肆无忌惮,祁哥你可小心点,听说他初中的时候,但凡是得罪过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说完,方文顿了顿,悄声道,“好像还有几个失踪的。”
听着很麻烦的样子。
“那他怎么不找江天尘?”
方文的眼睛一下子睁大,透露出夸张的不可思议,“他怎么敢?!”
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问:“祁哥,你还不知道江哥是谁?”
祁立眼神略沉,“他什么身份?”
“这这这,江哥,你自己来吧。”
江天尘来上学本来也没想过隐藏自己的身份,于是大大方方道:“嗯,我是江家的。”
世界上姓江的人千千万万,但在景城,提到江家,那只有一个,就是江万城的江家。
江万城年少掌权,当时江家式微,身边豺狼环伺,一不小心就可能坠入深渊,万劫不复,谁也没想到,他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力挽狂澜,稳定人心,让江家一跃成为景城上流世家,风头正盛之时又与顾家小姐联姻,强强联手,坐上了世家之首的位子。
行,有钱人。
祁立合理怀疑傅元龙找上自己,江天尘也有一部分责任。
江天尘福至心灵地感觉身边气压低了一瞬。
我,说错话了?不能吧。
但他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饶有兴趣地问方文:“我们才来一天,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消息的?”
方文闻言神秘一笑,把手伸进裤兜里,悄悄的往外拖动,谨慎露出黑色长方体的一角,然后迅速地塞了回去。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景城二中学风自由,手机是允许带进来的,只要不耽误学习,没那多规矩。校领导相信,心怀学习之人,不会为外物所惑,若心无学习,那抱歉,景城二中不养闲人,请移步他校。
接下来的一天没再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军训按部就班地进行,除了那不时扫来的视线让人有些烦躁。
午餐晚餐祁立是和江天尘,方文一起吃的。
方文跟在他俩身边待了一天,莫名生出一种自卑感,没办法这俩人太惹眼了。
他回忆今天惨痛的经历,那些女生的眼神历历在目,不是她们对他有什么意见,而是她们根本就忽视了他!
方文痛定思痛,决定明天再拉一个人,不然他宁愿自己待着。
晚饭后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因为没开课,所以也没安排晚自习。
军训了一天,三人也没心思再逛,准备回宿舍洗洗休息。
方文住B楼,在路口就与二人分开了。
只剩祁立和江天尘一道走着。
江天尘没忘记白天的事,他和傅元龙是一个初中,知道这人什么德性,担忧道:“傅元龙那事,你准备怎么办?”
祁立其实不是很在意,随口回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行,那你小心,有事找我。”
江天尘并非不想主动帮忙,只是考虑到到了危急关头自己再出手,会更有助于促进感情,自己的计划也能容易实施。
这是他从景城著名花花公子江天一那里学来的,叫什么吊桥效应。
江天一作为江天尘的二哥,与他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多年,从没见江天尘有过春心萌动的迹象。
没想到有朝一日,江天尘竟然主动向他打听怎么和人增进感情!
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啊。
毕竟也到年纪了嘛,江天一表示理解。
转头就把这件事发到了小辈群里。
在江天尘不知道的地方,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抱歉。
也不知道祁立有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思。
而此刻的祁立根本没有精力去管他,他只想着早早上床睡觉。
人生三大幸,吃好,喝好,睡好。
其他的,都随风去吧。
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这次的“兵”和“水”来得有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