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条人鱼。

    你在一个傍晚浮上海面。你已经吃过东西了，那是一头虎鲨，那可怜的动物在与的同类斗争中失去了眼睛，它胜了，但带了一身的伤，对此，你喜闻乐见，你几乎把它全吃了。

    虎鲨的油脂填饱了你的肚子，汇成一股暖流流遍你的全身。

    美味的大餐，在一个星期内你不再需要进食。

    你伸了一个懒腰，吃饱后的满足感使你看起来懒洋洋的，小鱼从你深蓝色的长发中游过，寻找着剩下的食物残渣，你摆摆尾巴，随着海水的律动上下起伏，海水拂过你的腮，流过你的鳞片，那些鳞片呈边缘略圆的小三角，边缘锋利，从你腰际开始向下延伸。

    你随着海的波浪上下起伏，像一株没骨头的海草。你看着天上的两个太阳，很快黑暗吞噬了光亮，紧实的云层将太阳压下去，夜晚降临。你开始感到无聊。

    在你想要潜入海底时，海水带来了不一样的波动，就像是旗鱼，不，感觉比旗鱼那些家伙大的多，你懒洋洋地想。

    原来是一艘轮船，它在海水中摇摇摆摆的前进，像一个小型海上城市。

    在天上出现两个太阳之前，这样的船，你每一星期就要见几次，你早已经见怪不怪。天完全黑下来了，你稍稍向下潜，夜晚的降临并不影响你的视力，你的眼睛上有一层保护膜，它保护着你的眼睛，使你在水里也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船上亮起了灯光，甲板上三三两两的动物开始增多，你知道这些脆弱的小动物的名字，那是你传承记忆里的东西，他们叫作“人”。甲板上亮起了灯，甲板上的人群分成几个小团体，这让你想起了海里的荧光水母，它们脆弱的依偎在一起，三两成群，散发着微弱的光，在你的意识里，人就像水母一样弱小又无助。

    那些人举起手中的玻璃杯，里面盛放这红色的液体，你曾经喝过一次，很香。

    那是在很久以前，海里的暗礁给那艘路过的船戳了个“小洞”，后来那洞越来越大，船上的人不得不减重，他们咒骂着把装满着红色的，冒着气泡的液体的桶扔下船，一共五大桶，你喝了个够。

    那液体让你晕晕乎乎的，你控制着海浪，在海里翻滚着，尾巴重重的拍击海面，发出足以让一只成年鲸丧命的声波，闹了个痛快，当你在海草里醒过来时，你发现你损失了你的右手食指指甲。

    酒的滋味回荡在你的舌尖，你吞了吞口水，目光转向了他们的身上。

    你仔细分辨着人类的性别，这并不难，让你奇怪的是，他们有些在脸上贴着点细闪，在灯光下闪着光。有些雌性的“外壳”似乎是破损的，在前面或者后面破开大洞，前面露出她们的胸部，后面直到腰际。

    在你看来，这些毫无意义，你有些疑惑，一个念头从你脑中闪过，你抓住。

    是了，求偶，你漫不经心地拍拍尾巴，没有人鱼喜欢小人鱼，人鱼只喜欢他们的伴侣。

    星星在夜空中闪烁，星光坠落到甲板上，上面的人依旧在大声交谈着，觥筹交错。

    你开始觉得无聊，你想起海湾那大片大片的海藻，它们自从天上有两个太阳之后，开始疯狂生长，长得更高更绿，并开始向深海蔓延。

    你喜欢躺在海草里，深深的陷进去，让海草轻抚你的脸，海草里生存着的娇小生物会从你身边游过，你喜欢看着那些漂亮的小东西，它们有时会蹭过你的鳞片，你爱那种感觉，你喜欢头发和海草纠缠的触感，它们眷恋地缠勾着你的头发，你经常花上一整天躺在海草堆里，所以总会有几根海草留在你的头发里。

    甲板上的声音停了，那些聒噪的小东西不再发出声音，他们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从中间分开了一条缝，这重新吸引了你涣散的注意力。有四个人走了出来，似乎是他们的领头人，你仔细分辨。

    领头的是一个雄性，他很高，有着一头金色的齐肩半长发，被一根灰色的发带扎起，扎了一个低马尾，灰色的发带衬得金色的头发更加漂亮，他留下几缕金发修饰脸型，倒三角的身材使他在同类里脱颖而出。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西装裤包裹住他的腿，他似乎很愉悦，蓝色的眼睛半眯着，嘴角带着笑。

    他身后跟着的另一名男性看起来就没这么潇洒，他脸上带着胡茬，红发打着的一点卷，娃娃脸，眼下带着黑眼圈，一只手揽着一名穿着暴露的女性，那女性像没骨头的水蛇一样缠在他身上，拿着酒杯给他喂酒。

    走在最后的是一名短发女性，她头上别了一根发卡，发卡上镶嵌着宝石，在晚上散发着黄晕的光，衬得她的金发更加柔顺了，蓝色眼睛和走在最前面的男性如出一辙，现在这双眼睛正在瞪着那名红发，她拧着眉，眼里流出厌恶，微嘟着嘴，她穿着一身酒红色晚礼服，露肩的礼服显得身材凹凸有致。

    红发感觉到了她的瞪视，向她抛来一个媚眼，那女性的五官皱起来，像看见了海底的什么腐烂动物，随即别开了目光。

    领头的男人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红发男人努了努嘴，金发女人一改先前的厌恶，用一种信任的眼神看着领头的男人，男人甩甩手，手中聚成了一个小电光球，他随手一抛，小球没入水中，顷刻炸开，形成了一个小型带电的漩涡。

    男人又向空中甩出一个小球，轰隆一声，像是破开了黑暗，一道电光打下来，打到水面上，有些不走运小鱼被电，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人群发出赞叹的声音，男人的头发因为静电微微漂浮，他浑身缠绕这电气，黄色的电气与海上咸湿空气接触，发出噼啪噼啪的轻微响声，男人的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傲气。

    但他马上把这不可一世的样子压下去，闭上眼，睁开眼时又恢复了平静，他把周身的力量收起来，脸上重新露出一个笑。你有些惊讶他能控制的力量。

    你依稀记得你幼时曾遭遇过一场暴风雨，暴风雨来势汹汹，那时你太弱也太小了，连传承记忆都没有完全吸收，你来不及躲进深海，只能就近躲在一个安全的海岛上。

    白光撕裂了天空卷着暴雨簌簌而下，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你像是被蛊惑一样，坐上了岛上最高的树，向那白光伸出手去，传承记忆告诉你那是危险的东西，但当时你并未完全认同它的真实性。

    你确实接住了，那比船上的男性手中的闪电强大数万倍的力量把你劈了个半死，你浑身焦黑，强大的电流通过你的身体，捏紧你的心脏，你蜷缩成一团，大口喘息着，颤抖着从对半分开的树上滚落，人鱼强健的体魄让你撑过了那场灾难，虽然它让你在海底修养了整整三个月（靠着磷虾和小鱼，基本没有摄入油脂），这使你瘦了一圈，但你撑过来了，人鱼皮糙肉厚。

    又过了几个月，你重新变得活蹦乱跳，那场几乎要了你命的闪电也给了你一些好处，你比别的人鱼更加结实。你甩甩尾巴，试图甩掉那段糟糕的记忆。

    金发男人开始发表演讲，人群骚动着，他们附和着男人，金发男人满意地笑了，他随即拍了拍手，短发女性朝着身边的人使了眼色，有人从床仓里搬出来一个笼子，笼子长宽足够，却异常矮小，桅杆又粗又密，每个金属杆子上都用钉子钉得死死的，透过杆子之间的缝隙，你看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