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上校如此不讲理，倒是让我大开眼界。”
“一切为了联盟，我不像钟队长，是个文化人，我只是个军人。”
……
两人的争吵一直延续到了宽阔的厂房，在相对空旷的封闭空间内，两人的争吵声更加明显。
分散在各处的异能者听到争吵都往一处聚。
“队长，需要我杀了他们吗？”平静但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小男孩身高看上去不到一米五，面色苍白，没有表情，像极了恐怖片里的提线木偶，可怕得很。
异能者居然敢让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几位联盟的军人心里都是一惊。
钟旭看到他，脸色缓和了不少，“林哥，不用，我们就是有点小矛盾。”
林正已经病入膏肓了，钟旭每次看到他都感觉心里有根刺哽在那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想尽量多关照他一些。
林正是时间的操纵者，他活了很久，走向死亡的开始是幼化，治疗师们都说他没救了，可能退化成婴儿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
原本已经身居高位的他选择执行任务，榨干自己的最后一点生命。
“如果需要，我可以杀他们。”林正黑漆漆的眼珠在那三个军人身上打转，竟真给他们一种死神前来勾魂的感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两位可怜的上士本就一句话都插不上嘴，现在还得警惕对面的人使出什么无法应对的技能招数，在最后关头为上校拼出一条生路。
“对，我俩拌嘴呢，是吧，小旭。”大丈夫能屈能伸是陆琛的座右铭，他自然地搭上那位没人性异类的肩。
陆琛的勾肩搭背让钟旭很不舒服，离开家之后他很少和人有过肢体接触，他的能力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知道自己不能和那些异能者过分亲密，那会害了他们，所以他总是一个人，对所有人温柔礼貌，也和所有人保持距离。
陌生，抗拒，甚至有点愤怒。
钟旭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触碰，又被一把揽紧，“怎么不说话呀。”
他的食指不安地一下一下点着钟旭的肩，抓着肩的手似乎是在颤抖。
钟旭的感觉很敏锐，这些细节他全感受得到。难道陆琛在害怕？明明怕得发抖还在装，居然还是一个上校……
这位上校的形象短短一天在他心中变换了无数次，大概是嫌烦，他草草敷衍，“是，我和陆上校不打不相识，他胆子小，你们不要吓他。”
陆琛：……胆子小？我？
陆琛慌张低下头，看不见表情，弱弱道：“对，我都被吓到了。”
……
这下轮到那些异能者和他的两个手下集体沉默。
好在异能者和联盟军人都纪律森严，完全服从上级，也完全信任上级说的话。
废弃工厂大门紧闭，核辐射无处不在，无论是普通人类还是异能者都尽量避免暴露在外，除了必须要执行任务。
陆琛和他的两个手下待在这里真是小白羊进了狼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堆枯骨。
在同一个空间待久了，陆琛也不觉得那些异能者有什么不同，除了那位被钟旭叫哥的小孩，他看上去十分病态。
翟大刚是沉稳的性子，只做好自己守卫的任务。霍达八卦但心思又不够玲珑，“上校，我听早上那个下毒的Omega喊那个小孩爷爷，你说那小孩是天山童姥…爷吗？”
“上校，你看到了吗？那个白毛和黄毛两个人飞起来了，他们会飞！”
“上校，博士门口守门的那个女人，我问她问题她会回答，她说她的异能是伤害回弹，听起来真酷！”
……
霍达的话陆琛听着，也在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钟旭在临时通讯室，正在联系他的上级，拯救者的组织者，一个能力近乎神明的人，拯救者们通常称呼他为老师，据说那是他变异前的社会身份。
“老师，我认为博士开出的条件可以接受。”
“钟旭，你知道在安全区建立前，联盟政府内部有三派人，远航派，基因改造派和拯救派，其中基因改造派的人就主张研究优秀人类变异体的基因，实现人为控制变异，希望让人来适应恶劣的环境，而不是改造环境。”
基因改造派和远航派早就被元帅所在的拯救派铲除干净，允许研究变异者基因可能会引起元帅的忌惮。本质上，远航和人类基因改造不冲突，当年所有的计划中，只有拯救派最为另类，他们始终坚持地球还有希望，认为通过人类的努力，地球可以回归原貌。
元帅和拯救者的目标是一致的，但元帅始终不肯正视变异体的存在，将我们也当作是地球恢复的威胁，或者说是地球伤痛的产物。
“您认为博士是基因改造派？但仅凭他无法撼动元帅的统治，拯救地球已经成为人类的共识。您难道不想了解我们究竟变异到什么程度了吗？”钟旭想起了林正，没人知道他究竟怎么了，只知道他快死了，“老师，林哥快死了……”
“我知道，他跟了我一百年。”短暂的沉默后，老师再次开口：“你决定吧，你是我选定的继承人，是时候该独当一面了。”
通讯屏幕里那个看起来依旧年轻，冷淡如水的男人长长叹了口气，“钟旭，我累了。”
“我会带领好拯救者，您休息吧。”
老师，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他也没提起过，听说他是最初的人类变异体，活了有两百多年，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但在一点点消耗他的信仰。钟旭似乎能理解他，被遗忘的名字，被遗忘的过去，还有除了他以外一切流逝的生命，那是孤独，永恒的孤独。
虚拟投屏消失，狭小的屋子归于平静，他借助人工智能开始编辑合同，关于对变异者的研究，博士拥有绝对话语权，拯救者完全配合任何的科学研究……
“上校先生，一起来做个见证吧。”钟旭脚步很快，路过陆琛时没有一点停顿。
博士对合同的内容十分满意，立刻签下了电子合同，他感叹于钟旭的效率，夸赞他们的上级睿智，他对拯救者释放出了异于联盟成员的巨大善意和认同感。
“既然博士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会如实禀告元帅。”陆琛看清了局势，不再挣扎，至少他们依旧能获得这项技术，假如那些异能者说到做到的话。
他笑着看向钟旭，“这段时间打扰钟队长了，我就带着我的手下先走了。”
“等等。”
博士叫住陆琛。
他缓缓道：“我有句话想托你带给元帅。”
陆琛默默舒了口气，“您说。”
“我是自愿和变异者走的。你就这么和他说，不然会连累你们的。”
博士真是个善解人意又温柔的Omega，但元帅可没有那么善解人意。
陆琛礼貌一笑，“好的，您的话我会转达。”
钟旭没有拦陆琛，他和他的手下畅通无阻，离开了废弃工厂。
军方的临时停靠点是城市的信号基站，世界上的大部分城市都被废弃了，信号基站是废弃城市中唯一被保护的，它们是最合适的停靠点。
陆琛的车在废弃城市中行驶，世界安静的不像样。那些向后飞驰的建筑如此熟悉，有在军方宣传片中见过无数次的建筑，那些旧时地球的影像资料也在和这片土地重合，死寂的城市始终灰蒙蒙的，太阳穿不透死亡的迷雾，只能在深不见底的江河中倒映出一丝没有温度的光亮。
水面上冒出小小的气泡，一颗接一颗，预示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