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霁姑娘，真巧，我们又见面了。”这人不是别的，正是燕无情。
他依旧是老样子，黑发高高束在身后，一身劲装干脆利落。只可惜现在有些虚弱，被小师妹云苓搀扶着，多了些病弱神态。
应相逢看见他，脸上防备的神色由三分变到七分，他就知道，灵兽宗准没什么好人！都是来抢阿霁的！
青霁看去，也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吧……我们这次出门历练，是为师父寻些灵草宝物的。”
旁边一只小团子师妹也跟着说：“是哒是哒！”
青霁扶额：“还带这么小的师妹出门历练？”
“她体质特殊。”
燕无情一直想对她说些什么，从她离了灵兽宗，就想找到她，见上一面。可是这次见了面，却有些无所适从。
本来他以为，自己的话会一句句全都倾泻出来，谁曾想，见了面只会说上几句：“最近可还好？”“你灵力又增强了啊……”
青霁倒是大大咧咧，没什么想说的。自当一别，她满脑子只有给应相逢寻东西的念头，燕无情在她心里，只算是寻常朋友，性子很好的那种。
燕无情倒是心念一转，想起青霁给的东西来：“你给我的那一株药材……真是多谢你了……医好了我的旧伤。”
“你送我一本典籍，投桃报李罢了。燕师兄也未免太客气了些。”青霁学着他的样子拱拱手，脸上露出爽朗的笑。
看着地上的人陆陆续续要清醒，青霁又说：“这不是叙旧的地方，不如我和燕师兄找个休息的地方，你也好恢复一下。”
燕无情自然没什么介意的，他求之不得。青霁一边按着身边躁动的应相逢，一边引着燕无情朝着附近的坊市前行。
吃饭的时候，应相逢仍旧像往日一般，叽叽喳喳的。
可是青霁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对一旁的燕无情，却是笑意盈盈。
应相逢的眼神瞄着燕无情，散发出几分危机感来。自从前往东海这几日，青霁对他的态度就若有若无地冷淡下来。
可是这种冷淡，他不想要。
他一直都以为是青霁疲惫了，可是面对燕无情和他的不同反应，应相逢懂了，她不喜欢他。
或许她一直都不喜欢他吧……
应相逢的眼睛垂下来看着餐盘，如果他现在是兽型，尾巴应该早就垂下去了。
青霁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既然不打算对这份感情负责，那就别在这儿叽叽歪歪的！像什么样子！
酒足饭饱，燕无情也没那么虚弱了，青霁就打算与他告别。
谁知，燕无情先行拱手道：“青霁姑娘，我还要带小师妹去奥特兰克森林，寻觅一些师父要的东西，就先行别过了。”
青霁讶异，她下一个目标也是要去奥特兰克森林，难不成这玄之道长也对这魔界圣女有所求吗？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定地拱手道别。有缘的话自会相见，何况她是去找东西的，大队伍一起行动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修整一番，青霁和应相逢再次上路。
仍旧是坐飞舟前往，飞舟要耗费一些时间跨越空间，穿梭离开。
他们是下午入住的，应相逢推开舱房的门，整个的房间像暗黄色的画框，镶嵌着窗子里一幅耀眼的画。
繁星点点、银月如钩，窗前斜倚着一个人，转过头来，玉似的无暇的面庞，脸上带着淡淡的幽暗的神色，不是青霁还能是谁？
应相逢痴痴地看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不是活在梦里。他梦里的人真的从上仙界下凡来寻他来了。
对坐吃饭，她仍旧是淡淡地，他又是怕，又是爱。
这几日始终没有找到什么独处的时间，也不便于他撒娇卖痴。
这个时候算找到时机，他张口便问：“你最近怎么都不与我亲近了？”
天可怜见，他说的亲近其实只是两人说说话、打打牌，一起吃吃饭什么的，青霁却脸色霎那阴沉了一阴，注视着他，抿唇不语。
应相逢看着她这副样子，心知自己没猜错，她是要与他生分了。
泪珠要滴不滴地垂在眼睫上，低眉敛目地吃着，只觉味同嚼蜡。
吃不下几口，还是道：“你别这样，你跟我生气也说出个缘由来，别不说话好不好？”
抬头去扫她的眼，还是那样白玉似的无暇的样子，这几日没吃好，下巴也尖了，眼睛也是冷冷的。
应相逢急了，以前她心情好的时候，他早就贴上去了，可是如今这一遭，他心里却怕的厉害。
忐忑地等了又等，却见她清冷的神色敛起来了，不是笑眯眯的瞧着他的眸子，而只是平淡，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应相逢心里的慌愈发加剧了，他眼泪滴落下来了，这次不同于撒娇卖痴，而是纯粹的真情流露。
“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总觉得你高不可攀，好像有许多秘密似的，那个时候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只为了保命罢了。
可是后来，我意识到，我想留在你身边，不只是为了保命，还有许多别的缘故……”
他哽咽一下，说不下去了。
“我一直觉得，只要能在你身边就行了，哪怕是以宠物、你的一条狗、还是别的什么身份。”
“可是我不甘心、不满足。”
“人有贪念，妖也有。何况是我这种被你驯化了的……半人不妖的怪物。”
“我没有人的躯壳，可是我对你的感情，不比任何人低贱。”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出现在你身边，我很嫉妒。燕无情、翡之……他们不过比我多了一幅人的躯壳，可是我的感情，和他们一样都是真实的、平等的。”
“我想陪着你，无论这个诅咒存不存在，我都想呆在你五米之内。”
“我喜欢你，青霁。”
我想被你占有，亦或是占有你。
我成为你的所属物。
我想要你的目光只为我停留，不再留意他物。
青霁好像被电了一下，她眼里湿漉漉的，透露着应相逢看不懂的情绪。
凝视他，青霁道：“你以为你是谁，你说喜欢我，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吗？我们之间的羁绊，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你对我，根本不是所谓的爱情，你懂得爱人吗？你见过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吗？我们之间的羁绊只是由于这个将我们捆绑在一起的诅咒，除此之外，你根本不懂我。”
青霁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可是人和妖不一样，人总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也总要对事情的后果负责。
她既不能确认自己对应相逢的感情是一时贪念，贪图他的容貌和身子，亦或是贪图他那颗炙热的心；也不能确认应相逢对自己的感情就是坦坦荡荡的真正的爱，而不是责任、义务、束缚，或者是一种依恋，就像雏鸟出壳后会依赖鸟妈妈一样。
她不能保证应相逢是爱着自己，还是一时需要一个陪伴他的鸟妈妈。
青霁前世的记忆曾经有个大诗人写过这么一句诗，叫“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她其实懂得这个道理，可惜她一直都有点纠结怪特质，她也不想贸然接受，最后伤害了他也伤害了自己。
青霁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又温和下来，耐心地解释了一下雏鸟理论，试图让应相逢理解。
应相逢看着青霁薄唇轻言，吐出一堆文字，他听懂了，想解释自己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又觉得自己现在的语言太过于单薄，看了一眼她，只说了一句：“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
青霁冷汗涔涔，她磕磕绊绊地道：“凡人之间的感情其实不只是爱情，也有友情、亲情的……可能你对我就是一种依恋呢？或者你其实只是把我当成……妈妈了？”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看着眼前少年泫然欲泣，更觉得自己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了。
在去东海的飞舟上，他们两个的亲密举动也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深爱着这个少年，但是冷静了几日后，她才恍然觉得，其实自己的感情可能不是爱，而是一种长久陪伴产生的习惯。
何况，她的生活也不完全是情情爱爱，现在重中之重是解决眼前的问题以及提高修炼进度。
应相逢这个时候抽泣着问：“那……那如果你要找道侣，你会选择什么样的？”
青霁柔和地道：“我想，他是谁并不重要，不过我们应当两情相悦，然后才能在一起，一起修炼，也许一起飞升。”
本想再劝一劝应相逢，他却抹了把泪，镇定地道：“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这要怎么努力啊喂！
次日早，飞舟停下，终于将他们传送到了奥特兰克森林，下舟之后，放眼望去，一片阴森压抑。
森林入口处有个付费传送阵，可以传送到最近的坊市。青霁检查了储物袋里的东西，觉得基本上不需要采购什么，就和应相逢一起踏入了这片奥特兰克森林。
数棵蜿蜒缠绕的巨树通天生长，挡住光线，越往森林里面走，感觉光线越暗。
青霁掏出储物袋里的夜明珠别在身上，然后加倍警戒周围，继续向前走。
他们仍在森林外圈走着，魔界圣女要的第二样东西是一种名为森罗焰的奇异焰火，分布在奥特兰克森林的中心地带。
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着，青霁感觉耳边传来声声猛兽的怒吼声，还有一些人的脚步声。奥特兰克森林的确凶险，但是也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边的一些低阶修士，就是靠着奥特兰克森林，卖一卖森林外层的一些灵兽晶石，或者是草药等，赚一些外快。
所以说，森林外层的修士应当也是不少，只是天色阴暗，只能看见人影远远掠过，看不清表情面容。
青霁和应相逢一路向森林深处走，遇见一些稀有的灵草就把它们薅回自己的储物袋里，看见妖兽的尸体也一并扔进去，这个带出去也可以卖上一笔价钱。
走着走着，眼前闪过几个熟悉的人影，虽然青霁的夜光珠只能照亮一小块区域，但是她仍然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背影。
他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