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不情不愿，但当着外人面，时宁也做不了其他选择。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就撂下电话，收拾好东西回家去了。今晚他不想做饭，定了附近一家川菜馆子的外卖，之前周天域比较喜欢他家的海鲜干锅和开水白菜，偶尔在办公室加班的时候也会点餐。

    回到家里，又看了一眼合同，确定没太大纰漏才放下心来。等下和周天域聊起，得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才能据理力争。他站在水缸前逗弄着小乌龟，想着得给它取个名字，不然没名没姓混着，到时候去宠物医院体检都不方便。等周天域回来，先解决这事，直接谈合同氛围太冰冷。

    乌龟早已熟悉了周围环境，见时宁来早已不再缩手缩脚，舒展脖子讨要食物。吃到虾干之后又满意地缩回水里，歪着小脑袋和主人对视。

    暮色渐渐落下，凉风透过阳台灌进屋里。汤遥知发来信息问谈的怎么样，他不只怎么回，干脆装没看见。

    手机震了震，又是一条好友申请，别做梦了，如果不是为了保住位置，周天域不会和你结婚。

    时宁微微一笑，只觉得有点饿，从冰箱里拿了个冰淇淋吃。他没有拉黑对方，而是选择静静观望，或许能获得多一点的信息。

    比如他是谁，又比如销声匿迹的砀凝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相信周天域的眼光，从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假想情敌更加好奇。

    门铃忽然响起，时宁本能地站起身，压下心中沮丧，又擦掉嘴角奶油，小跑着开门。

    “先生，是您的外卖吗？”开门那一刻，外面响起物业工作人员的声音。

    “你放门口就行。”

    听着脚步走远，时宁探出半个身子，拿回沉甸甸的纸袋。四菜一汤外加甜品，花花绿绿的摆在桌上，十分诱人。

    菜色都是按周天域的胃口点的。时宁吃完冰淇淋，看了看黑沉沉的窗外，心里越发苦涩。

    周天域应该正在应酬。他不想打电话过去，像个查岗的妻子一样问东问西，让对方难堪。也不想再打扰何威，尽管大多数人找不到周天域都会联系贴身助理。

    窗台上的古董花瓶里放着几支盛开的紫色桔梗，在苍茫夜色衬托下越发显得生机勃勃。时宁越看越觉得讽刺，本能想伸手拔去，却在碰到花瓣的刹那清醒过来。

    问题出在他和周天域之间，鲜花又有何辜？被迁怒的感觉他曾经受十多年，何必再将痛苦发泄在已经失去根系和土壤的花儿身上。

    时宁找了颗维生素丢进瓶子里，又添上颗方糖，这样鲜花能坚持的久一点。

    临近午夜，周天域终于回来。皱着眉头打量满桌饭菜，终究什么都没说。时宁嗅到他身上浓郁的酒味，想必今晚又有应酬。

    “你失约了。”时宁垂着眼，拿起平板调出合同，“不是约好谈这个的吗？”

    周天域什么话都没说，放下包，顾自坐在沙发上。浓眉大眼的美男子，身着考究西装，过于优越的轮廓给人莫名的优越感。

    漫长的沉默，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如果合同不合适，就转给法务那边，我想还会有谈的空间。”

    “没什么不合适。都是普通的格式条款，有什么好改的？”

    时宁内心的石头落地，用青苹果汁兑了气泡水给他醒酒。看着周天域缓缓喝完，时宁重新开口，让他通过一下。

    “我不想让汤遥知来。”周天域抱着胳膊，神情如谈判现场那般紧张，“不喜欢他。”

    时宁很想说除了老同学，现在能联系和信任的朋友已经不多了。何况汤遥知最近连拍好几部剧，有蹿红的趋势，带货能力显然不能小觑。

    “天域，你别任性。”时宁微笑地看向丈夫的眼睛，“从一开始，我们就没办法随心所欲了。我只能说，汤遥知这次来，很必要。如果不想我常年耗在直播上，就必须培养新人，是不是还得弄点明星上镜。”

    周天域低着头，默不作声。

    “汤遥知现在有黑马的势头。有他和他的粉丝，至少季度财报会很可靠。”

    时宁原本准备了一大堆的理由，在见到周天域那刻终于全部放下。如果两人结婚都是勉强，周天域还有什么理由在乎他的喜怒哀乐？

    僵持了半分钟，周天域登陆了工作账户，点击通过按钮。合同瞬间跳转自法务部，只要法务财务同意，汤遥知直播这件事就彻底落地。

    周天域把平板往旁边一丢，拿了睡衣就钻进浴室。本来时宁还积攒着一肚子的话要说，只能咽下肚里，先跟兰禾苗回复通过。

    汤遥知空降直播间果然造成轰动。这次时宁特地缺席，让Chloe和庞侃作为助播出镜，自己则回到办公室整理工作笔记。

    忽然传来敲门声，时宁不假思索，条件反射喊了“请进。”

    “时哥。”蒋江抱着一大束金灿灿的郁金香，从门外探出半个身子。时宁赶紧起身拉开门，才发现门口的地毯上已经摆满了几大袋自己喜欢的零食饮料。

    快半年不见，小助理瘦了许多，昔日身上的脂肪几乎全都消失不见。

    时宁眼眶发涩，又惊又喜，赶快把人拉着坐下。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拥抱，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蒋江也没想到，兰禾苗会主动邀请自己来侃时宁。现在安心做着幕后工作，远离艺人，长时间陷入漫无目的的琐碎，生活比之前安定了许多。

    寒暄一番后，时宁很好奇，蒋江为什么没给汤遥知做助理。在离开凌波娱乐时，他曾经跟兰禾苗提过，找机会让蒋江跟着汤遥知。

    “汤哥说，我不适合跟着他。”蒋江咬了咬嘴唇，“汤哥说有些应酬我还是不沾染为好，所以跟公司打报告，让我转了后台。其实这样也挺好，收入稳定，压力也不大，只是有时候累了点。”

    “我也很累。”时宁领着蒋江来到电脑前，从云盘里调出最近的作品，也不管蒋江是否听得懂，一点点娓娓道来。

    下午周天域跟几位供应商聊合作，按照以往的规矩，晚上也会安排一场宾主尽欢的应酬。周天域怀揣着心事，自始至终都冷着脸，让负责发言的下属出了场风头。

    直播伊始，他就回到了办公室，目不转睛顶着屏幕。何威贴心送上晚餐，他却连眼皮子都没抬。

    时宁这次没有出镜，不知在做什么？

    周天域很想亲自来时尚部看看，哪怕打着昔日上司的名义故地重游，又怕造成负面影响。他知道时宁在公司出镜不容乐观，如果贸然过去，只怕公司某些人又会过度解读。

    他们直播的时候，部门人都会一起加班吗？”

    自家老板最近遭遇许多烦心事，何威看在眼里，也不知如何规劝。只能规矩地查看系统上的加班记录，说人数不算太多。

    周天域再也忍不住，让何威订了夜宵送去，顺便探个班。

    何威会意，点了配送很快的一家奶茶。周天域关了电脑，一言不发下到车库，亲自坐进驾驶位。

    总部和时尚部隔的不远，宾利车很快停在专属车位上。靠窗的办公室灯火通明，窗户半开，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夹杂着阵阵大笑，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周天域靠在车门上，摸出烟点了一支。缓缓吐着圈圈，心里越发疲倦矛盾。

    奶茶店的送餐车随后赶到，外卖员抱着一大箱糕点饮料跑进楼里。跟来的何威一路上都在想要不要提前通知时宁，又觉得没准是两位老板的情趣，作为助理还是不要参与他人的家事。

    抽完一睁支烟，周天域才下定决心上了楼。门口的台子上饮料糕点还剩不少，隔壁机房里传来阵阵敲键盘声，看来正紧锣密鼓的加班着。

    周天域欲言又止，径直走到总监办公室门口。大门虚掩着，灯下两道靠的很近的人影交叠，落在门口的地毯上。

    “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周天域顾自开口，何威沉默着，根本不敢接话。只默默到门口拿来两杯奶茶递给上司。

    周天域推门而入，正好撞上蒋江惊慌的目光。

    “时哥，周总来了......”

    时宁慌忙退出页面，冲周天域笑了笑。

    “你喜欢的奶茶。”周天域走到时宁身后，把人揽进怀里，“怎么这么辛苦，今天不直播的话，应该早点回家的。”

    时宁感受到空气中浓重的醋味，又好气又好笑。从周天域手里接过奶茶，递给蒋江一杯，“你们见过的，天域总当时还是男盆友，现在是老公。”

    蒋江垂眸，说了声新婚快乐。

    “小朋友，现在跟哪位艺人做助理？”周天域满腹狐疑，皮笑肉不笑地，他深深觉得时宁有事瞒着自己，却没办法直接问个究竟。毕竟时宁天性热爱自由，而他又要面子，先低头是不可能的。

    “我转做幕后了。”蒋江笑得天真无邪，“这次特地跟着来探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