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下车后,如同狂风一般冲向家中。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爷爷是否真的离开了人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回到家,就像平常回家那样,看到爷爷安静祥和地躺在摇动的藤条椅上,悠闲地摇着蒲扇。
然而,现实却让他大失所望。当他走进家门时,没有看到熟悉的藤椅和蒲扇,只见到一口巨大的冰棺,静静地横放在房屋大厅中央。旁边跪着几个头戴白布的人,他们神情悲伤而凝重。顾怀愣住了,完全呆住了,他呆呆地站在门口,双脚仿佛被铅块灌注般沉重。
顾怀努力地挪动着双腿,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仿佛有千钧之力压在他身上。他慢慢地朝着爷爷的冰棺走去,这段平日里只需三步两步就能跑完的路程,此刻却变得无比漫长。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的世界变得朦胧而扭曲。他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放声大哭出来,然而内心的悲痛却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无法遏制。
终于,顾怀走到了冰棺前,他静静地凝视着棺中的爷爷,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痛苦。爷爷安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仿佛只是沉睡一般。
顾怀的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着冰棺的边缘,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心中一阵刺痛。他试图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只要醒来,爷爷就会重新出现在他身边。但现实却无情地告诉他,这不是梦,爷爷真的离开了。
他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抱住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身体因悲伤而颤抖,嘴里喃喃自语:“不……不可能……”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绝望与哀伤。
在这一刻,顾怀的世界彻底崩塌,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个一直陪伴他、爱护他的爷爷。他感到孤独和无助,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顾怀肩膀上,轻轻安抚着他:“别伤心了,你爷爷也算寿满天年了,他断气前嘴里还在念叨着你的名字。”
顾怀慢慢地转过头,目光投向那个给予他安慰的人。当他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原来是他的父亲,那个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的身影。
顾怀的眼睛紧紧盯着父亲,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被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出来。“你怎么能说出这句话的?你怎么有脸叫我不要伤心?当年你和那个女人离婚的时候,我才仅仅十岁啊!十岁!在过去的七年里,唯一陪伴在我身边的亲人就是我爷爷。你曾经离开过这个家,离开了我们。这些年来,你可曾回来看望过我爷爷一次?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告诉我要看得开一点?”
顾怀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向了父亲的心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失望、愤怒和痛苦,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怨恨。父亲默默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怀的父亲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和痛苦,但他仍然坚定地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你爷爷,但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弥补你们。”
顾怀听后,冷笑一声:“弥补?你以为你说几句话就能弥补这七年的缺失吗?”
顾爸顿时哑口无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却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实。
一旁的三伯看到这一幕,心中暗自叹息,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说这些气话了。”
说完,他伸手拉住顾怀父亲的胳膊,将他往一边拉去,同时低声说道:“你们父子俩这么久没见面,孩子心里有些怨气也是正常的,你可别跟孩子志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老爷子的丧事处理好。”
顾爸摸摸点了点头。
安抚好顾怀父亲后,三伯又走到顾怀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怀啊,你要体谅一下你爸爸的难处,他也很不容易。咱们先把你爷爷的后事办好吧,其他事情等以后再慢慢解决。”
顾怀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三伯一直对他们家很好,尤其是在农忙时节,每当自家的庄稼成熟时,三伯总是先放下自己家中的农活,主动开来收割机帮忙收割,这份情谊让顾怀十分感激。因此,对于三伯的劝说,他愿意接受。
看到顾怀点头,三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侄子虽然表面冷漠,但内心其实是个懂事的孩子。于是,他转身对着在场的其他人说道:“好了,大家别都杵在这儿了,赶紧帮忙整理一下,咱们得尽快把老爷子的丧事安排好。”
众人闻言,纷纷开始行动起来。有的去准备丧期所需的物品,有的则开始联系亲友,通知他们前来吊唁。顾怀也强忍着悲痛,加入了忙碌的人群中,他知道这个时候,三伯他们只是来帮忙的,自己才是需要操办一切的主心骨。在他心里,顾爸已经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顾怀在亲戚的帮助下忙碌着处理爷爷的丧事。
到了下葬的那天,随着一挂鞭炮响声的结束,几个大汉抬着爷爷的棺材向着田里早已挖好的坟坑走去,后面跟着长长一排披麻戴孝的人。
顾怀也在其中,在下葬前需要守灵三天,顾怀就在灵堂爷爷的冰棺前跪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没吃东西没合眼,此时的他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干裂,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跟在后面。
“下棺!”随着大汉门沉重而又庄严的口号响起,爷爷的棺材落入坑中,其余人拿着铁锨往坑里填土,待一切落定后,一队人又回到村庄摆席开奠。
顾怀没有走,独自一人坐在爷爷墓碑的对面,他从兜里掏出一瓶啤酒和一包未开封的好烟。顾怀将烟拆开,给自己点上一根,剩下的全部丢到坟头还未燃尽的纸钱中,嘴里囔囔着:“老头子啊,一天天扣扣搜搜的,大孙子给你买了包咱俩平时都不舍得抽的好烟,我就抽一根,剩下的都是你的哈,你也别骂我偷着抽烟了,这次我当着你的面咱俩一块抽。”
顾怀说着说着眼睛便开始湿润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打开旁边的啤酒自己喝了一半倒在坟头一半:“老头子啊,你老是说自己年龄大了喝不了酒,这次你高低得喝两口啊。”待瓶中啤酒见底,顾怀靠躺在墓碑旁,静静地睡了过去,眼角的泪水都没擦,直到傍晚才醒来
回到家中,顾怀独自坐在爷爷生前常坐的藤椅上,望着夜空中璀璨的星星,心中充满了感慨。
就在这时,顾爸走了过来,轻轻地在顾怀身边坐下。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说道:“小怀,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你爷,这七年来我没有尽到一个儿子和父亲的责任。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过去的错误。”
顾怀没有看他,依旧仰望天空,淡淡地回复一句:“机会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争取来的,而某些人对机会毫无概念。”
听到这句话,顾爸有些茫然,不知顾怀是给自己机会让自己争取,还是说自己压根没机会了。
两人不发语言,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繁星,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