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力睁开眼,双喜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顿时有点心累,她又双叕重生了,重生在她八岁意外落水那天。
第一世,在这一天她结识了当朝太子萧沐良,彼时太子微服私访到江南江州,正值端午,明珠河畔,熙熙攘攘,百姓们都挤着抢着到前排看赛龙舟,作为江南第一商贾大户傅超的独女自然有最佳观赏席,可当时的她性子跳脱乖张,偏要去人群中挤,觉得离河更近,身后张嬷嬷一直道小心别沾了水,果不其然,她落了水。
电光火石间,幸得一少年所救,虽说当时情况十万火急,双喜自己也心惊胆战,却也被那少年白皙俊朗的容貌晃了眼睛。双喜在水里看着那少年从天上飞来,一跃河中,游到她身边,这景象,历经两世,还是一帧一帧随着她心脏的鼓点跳动。现在想想原来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桥段是真的,这感觉应该便是心动,只是那时她太小了,不懂,后来长大了心却变了,第二世怀着不甘和仇恨,也没有细细品味这份感情,原来这是小双喜第一次心动。
那时的她原来是怀着这样的初心,在昏迷苏醒后,得知这少年是来江州游玩,已经在此停留了几日,即刻便要启程,便是爹爹给的一百两黄金谢礼都没收,拖着病体撒泼打滚硬是要这少年给个信物予自己,最后少年无奈地把腰间的玉佩给了双喜,那时双喜看着玉佩上那个“良”,豆大的泪珠落在上面,顿了一下慌忙从枕头地下拿出一方绣帕,上面绣着扭扭歪歪的“双喜”二字,硬塞到那少年手里,眼巴巴地看着少年离去,后来再相见便是在皇宫,他是刚毅正直的太子,而她却是心机深沉、自负高傲的后妃,儿时的心动早已淹没在时光里。
“小姐,您醒啦!”小翠惊喜地叫起来,屋里所有的眼睛看过来,双喜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缓缓坐起来,看到靠窗边站着的太子和他身后站着的稍微年长点的青年,她赶紧收回目光,这青年应该就是日后叱咤朝堂的太师欧阳夭,惹不起惹不起,抬眼看到坐在床边年轻的父亲,还是没忍住落了泪,两世的辛酸委屈,两世看着亲人惨死,好想一股脑地说给父亲听。
“哭什么,不哭不哭,喜儿别怕,爹在呢~”傅超看着掌上明珠泪眼婆娑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痛,赶紧上前搂住。
“爹爹,女儿好怕,好怕”再孤身一人。双喜把头埋在父亲怀里,这样的温暖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傅超环着女儿手一下一下地抚摸女儿的背顺气,转过头满含歉意看着窗边的少年。
“让游公子见笑了,小女幼时丧母,对敝人较为依赖,敝人也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时也娇惯了些。公子见义勇为、出手相救,救下的不只是小女的命,还有亡妻的遗愿和敝人的命,这准备的黄金百两是小小谢礼,不成敬意,日后只要公子需要,敝人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傅老爷,言重了,今日就算不是您家小姐,晚辈也会出手相助,今日是端午节,祭屈原,这意外也是结识一场,谢礼便不用,晚辈也只是到此游玩,已逗留了几日,即刻还要启程赶路去下一个目的地,身怀巨款反倒招惹祸事。”说罢,拱手作揖,“告辞!”
双喜这才将头从父亲怀里探出来,看着少年的衣角隐没在门边。傅超看着女儿不哭了,便安心了“爹去送送,你再躺会儿,听话哈”便追了出去。
双喜抹了把泪,摸出枕头下的绣帕,这是娘亲还在世时教她绣的帕子,刚教了“双喜”二字,娘亲就病得没了精神,没多久就离世了,那个时候她还只有五岁,每天捧着这个帕子,问爹爹娘亲啥时候回来,帕子还没绣完,每次爹爹都看着她红了眼眶。
第一世、第二世,这方帕子都给了太子,第一次是孩童心性,想把最重要的物什与救命恩人交换,第二次是带着复仇心思,想着与太子结交。这一次,她只想保护好家人,一世平安。
想着想着,她又睡了过去,梦中小翠匆匆跑进景华宫,跪倒在已有数月身孕的双喜面前,“娘娘,傅大人及一众家眷在流放途中遭遇山匪,无一人……生还……娘娘!娘娘昏倒了!快传太医!”
谢霖香,你好狠的心!
这是第一世,进宫后因着与太子是旧识,双喜自然归入皇后一派,与护国公之女谢贵妃为敌,谢贵妃手段强硬狠厉,与朝臣勾结,竟是害得她家破人亡,连肚中的孩子都未保住。半年后她带着恨意,趁皇帝和皇后到行宫陪太后过中秋,半夜入谢贵妃宫,假意投诚,用一场大火与谢霖香同归于尽。
当时谢霖香想要逃脱,双喜死死抱着她,在她耳边说“谢霖香,我已经孑然一身了,去地府的路肯定好冷,贵妃陪陪我,和我一起走吧!”任是烈焰灼烧得再痛,她硬是没松开一点点力道,直至死亡。
双喜这样毫无章法的报复能成功还得谢谢护国公,护国公一心想让女儿坐上那皇后之位,从小教养谢霖香做端庄淑女作派,倒未教过她防身之术。本以为死后便是落入铜柱地狱,却没想到一睁眼回到了八岁。
第二世,双喜明白光有钱,而在朝中无靠山,便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带着复仇的心理,她女扮男装在学堂勤奋苦读八年。她爹爹是个没文化的,看给她取得名字就知道,不过对她倒是百依百顺。这一次,她躲过了选秀,在乡试上大放异彩。
在太子的帮助和金钱的加持下,做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和太子一派协力扳倒护国公,报了上一世的仇,最后称病还乡,游历人间。可天有不测风云,太子继位不久,西南一带流寇趁朝局未稳,沆瀣一气,起兵作乱,意图谋反。大祁国本就重文轻武,又没了护国公坐镇,一时间竟节节败退,此番流寇作乱竟似早有预谋,太子这才意识到严重性,御驾亲征。
故事的最后倒也大获全胜,可对于双喜来说已经太晚了。流寇大军虽未到江州,却派了一支先锋队伍杀入江州,烧杀抢掠,这遭殃的第一家当然是作为江南第一商贾大户的傅家。彼时,双喜正带着小翠在外游历,也算是逃过此劫,消息传到她这,已是事情过去的五天后,太子已经带着大军收复了六座城池,也替她报了仇,将敌人的尸首悬挂在城墙外暴晒了三天。
经此一役,太子心性也愈发沉稳干练,而双喜也始终过不去这个坎,亲人的几次离世成为了她的心结。
她以为这一世扳倒了护国公,亲人就能安稳一世……
为什么,为什么已经这么努力了还是没改变结局……为什么要外出游历,要是她在,也许家人还有一线生机……
是她的错!如果护国公尚在,这仗就打不起来,她的家人就不会死,其实不入宫就好了呀,为什么要想着复仇!
双喜日渐消沉,太子也派人来看望了她,告知了她真相。原是南诏王起了谋逆之心,利用护国公恃功而骄的心理,挑拨先帝和护国公的关系,渔翁得利。南诏王伪装的很好,先帝和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都没怀疑过他,朝中也有不少他的人,此战只是时间问题。
但双喜已经深陷悲伤自责的漩涡,夜不能寐,偶尔小顿就梦见第一世的那把大火,一直烧一直烧,不仅烧死了谢霖香,还烧到江州,烧死了爹爹,烧死了叔叔、舅母……烧死了她所有的亲人。
又是一年中秋月圆,看着窗外好似亲人温柔目光的月亮,听着外面月祭欢乐的声音,脑海里却是她千里迢迢赶回去看到的满目疮痍的家。这一世,双喜倒在了窗前,银白色的月光笼罩在她身上,如同亲人温柔的爱抚。
幸得上天厚爱,又给了她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一次她一定要守护好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