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脏兮兮的兔娃娃，穿着白色沾血的裙子，在护士站的角落里蹲着。

    她的爸爸妈妈此刻正躺在手术室。

    护士阿姨让她在护士站等着，一会警察就到了。

    车祸的画面不停地在她小小的脑海里回放，爸爸妈妈身上留了很多很多的血，妈妈牢牢地把她护在身下。

    她张口想喊叫，但是发不出来声音。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警察姐姐来了，蹲下温和地向她开口。

    她鼻头一酸，眼泪一串一串地流了出来。

    她想说，我叫林乐之，我家住在宝安华轩7栋1902房，我粑粑的电话号码是13728XXXXXX。

    但是她现在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她紧紧地攥住玩偶。

    警察姐姐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先和姐姐回派出所好吗，我们帮你联系家人。”

    旁边的护士姐姐说，“给她检查过，身上没有任何一处损伤，她在妈妈怀里被保护的很好，只是不会说话。”

    就这样，她被带走了。

    她等啊等，没等到爸爸妈妈，等到了一个陌生人。

    -

    警察姐姐带进来了一个年轻男人。

    乐之哭的过于忘我，脸上泪痕未干，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

    她眨巴着大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

    警察姐姐温柔地蹲着向她开口，“乐之，这是你的哥哥。”

    那个男人踌躇地开了口，刻意压低了声音，露出一个微笑，“乐之，你好，我是你的哥哥，我叫周汝平。”

    乐之疑惑地望着这个蹲下来的男人，心里想到，“粑粑麻麻只有我一个小孩，乐之没有哥哥！”

    她闭着眼睛使劲摇头，浑身抗拒，像是炸了毛的小猫。

    警察姐姐见状安抚她，将这个男人请了出去。

    “乐之，他呢，是你的亲哥哥，可能你觉得很突然，但其实你有两个爸爸妈妈。”

    乐之睁开眼，依旧充满疑惑。

    警察姐姐继续说，“你的另一对爸妈在你很小的时候和你分开了，她们一直在找你，今天姐姐呢用你小手的指纹找到了她们。她们也是你的家人哦。”

    乐之点点头，她还有别的粑粑麻麻，但她还是很担心现在的粑粑麻麻。

    警察姐姐被乐之认认真真点头的样子可爱到了，“外面那个人呢，是你的亲哥哥，他是个好人，乐之可以信任他哦。”

    -

    周汝平接到电话后，急匆匆从邻市赶过来，还穿着西服西裤。

    等他牵着乐之的小手从警察局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晚上的南市还是有些冷。

    他将西服外套脱掉包着乐之。

    两人静静地坐在车上。

    周汝平小心翼翼地通过玻璃窗上的倒影看着乐之。

    乐之的状态很不好。

    他听说了，乐之从车祸以后便不会讲话。医生检查过，得到的结论是可能是受刺激了。

    他从来没有和小姑娘接触过，他有些不知所措。

    “乐之，你饿不饿呀，哥哥先带你去吃饭好吗？”

    乐之开口，“哥哥，我能去医院找爸爸妈妈吗？”

    乐之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棉花糖那么甜。但语气却带了点伤心和哽咽。

    周汝平不知道要怎么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讲这件事。

    她的养父母抢救无效，医院已经宣布死亡。

    警察联系不上死者的家人。

    听说这对夫妻是从偏远的山区通过读书走出来，落户到南市。

    周汝平想着死者为大，再者，乐之被她们养的很好。

    出于感恩的心里，他愿意接手后事。

    但对着乐之期待的眼神，他心如刀割一般将实情全盘托出。

    -

    五岁的小孩子无法理解死亡。

    乐之只知道爸爸妈妈躺在床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哥哥把她们埋在了墓地里，那是一处山坡上。

    哥哥说，她们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会看着她长大。

    她真的好想好想妈妈，想妈妈香香的怀抱。

    想爸爸带着她骑大马。

    她不要爸爸妈妈变成星星。

    心理医生做完定期的治疗，和周汝平汇报着情况。

    周汝平认真地听着。

    离乐之的养父母出车祸已经过去了两周。

    乐之一直不说话，周汝平心中焦灼，自己又不能做些什么。

    “乐之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讲话？”

    “周先生，乐之小朋友正处于封闭创伤期，这个阶段的表现是拒绝和外界交流。等这段时期过去就好了。可能是1-3天，也可能是一周甚至更长。”

    心理医生离开后，周汝平接到了妹妹周思然的电话。

    “大哥，妹妹找到了？人呢，我要见她！”电话那头的周思然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跳脚。

    为什么她今天才知道？她不配拥有一个可可爱爱的妹宝吗？

    周汝平将手机拿远了些，“现在南市这边事情还没处理完，处理完就回去了。”

    周汝平挂断了电话。

    周思然正和一群狐朋狗友在酒吧里狂欢，背着她哥偷偷出来的。

    旁边有个染黄毛的精神小伙，“怎么样，怎么样？咱们妹宝什么时候回来？”

    “杜旸（yang），那是我妹！你给老娘滚远点。”

    眼前这个光着屁股玩到大的黄毛，有一天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异父异母的哥哥，想想就生气。

    “话不能这么说，梁阿姨是妹宝的妈，梁阿姨又是我爹的老婆，综上所述，妹宝也是我的妹妹。”

    “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周思然撂挑子要离开。

    “杜旸应该很开心又多一个妹妹吧。”黎杉阴阳怪气地开口。

    大小姐可不是白叫的，周思然从小就是暴脾气。她手里握着板砖一样重的手机向黎杉头上砸去。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

    乐之还在原来她们生活的家里。心理医生建议不要急于进入新环境。

    乐之的家是很普通的房子。

    但是乐之的养父母将这个家布置的很温馨。

    小小的卧室被布置成了温馨的公主风。

    近几天，乐之总是会抱着玩偶蜷缩在衣柜里睡觉。周汝平经常等她睡着了，再偷偷进入房间，将她抱出来。

    乐之坐在她的粉色的床上，一言不发。

    刚刚漂亮的大姐姐给她讲了很多故事。

    她要开启一段新的生活。但是这段生活没有粑粑麻麻。

    粑粑麻麻在看着她，粑粑麻麻希望她开开心心的。

    乐之跑出来，找到哥哥，牵着哥哥的手，“哥哥，我们回家吧。”

    哥哥每天晚上都睡在沙发上，这不是哥哥的家。

    周汝平听见脆生生的声音，心跳漏了几拍。

    乐之能开口说话了！！！

    他放下手里的办公电脑，掂着乐之的腋下，飞高高。

    乐之咯咯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