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京华楼自己看来,这与其说是个想法,倒不如当成一夜未眠后的精神错乱,毕竟八岁小孩都能想到--面对最不确定的因素,时时刻刻都能观察到才是稳妥的做法,但是问题也正在于此,他分身乏术,确保反派线就够累了,再让他看一个主角?他觉得不行。更何况陆一忽也没傻到看不出问题的程度。
京华楼觉得自己在这呆久了脑袋坏了,就算没有,按这个节奏下去也快不行了。
窗外早已泛起了鱼白肚,浓郁的红喷薄而出,却被淡淡的云雾埋没,只留下一圈圈柔和的橘黄与浅金荡起涟漪,大地也染上金色流光。
当然,此时与京华楼一样在初晨的日光下思考着问题与人生的,还有陆一忽。
不过二人思考的问题却是有些微妙的重叠,都是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的问题。
陆一忽是想过情况不对就偷摸跑的,不过这个念头在刚抵达时就被打消了,孤影门凭山而建,包括他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在内,大部分都是建在山巅之上的,加上保护宗门的结界。先不说像他这种外人孤身过去会不会被结界排斥引起注意,单是下山都有不小心一失足造就千古恨的可能。
而根据江影说的话来看,交涉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的,至于武斗,他觉得自己一个手无寸铁且四肢无力的人连这里的门下童子都近不了身,早早就被放弃了。
所以虽然只靠自己是做不到,但……如果是宗门的人带着他离开,应该可以吧?
一脸沧桑的陆一忽半眯着眼,看向远方。
从昨夜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夜无眠的他,心中有了绝妙的人选。
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毕竟昨天的话还是问出了口,如果在得到回答后就放弃原本的切入点,反而会显示出别有用心来,出于此思虑,京华楼还是决定在修炼完成后,去看看陆一忽那边。
但仅是一夜而已,怎么感觉这家伙看上去像被压了五百年一样充满沧桑怨念。
“呵……你来了。”陆一忽双手交叠抵住下巴,除了显得高深莫测,还为了稳住那颗昏昏欲睡的脑袋。
京华楼挑了挑眉,略带嫌弃的眼神淡淡的落在他身上,没有回答。
“我就直说了吧,我想了个伟大的计划,那对你我二人都有很好处,不过,实现它我需要你的协助。”
“你熬夜熬疯了?”
“啊你看出来…咳咳我的意思是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不想帮你,也不想听你在这扯。”
“是吗?不过很可惜你没得选--既然你这么厉害,又不是很希望我常住这里,不如想个办法把我送出去?这样我重获自由,你也不用眼见心烦,一举两得是不是?你只需要帮我偷偷带套你们的衣服让我伪装一下就好,反正又没多少见过我,到时候只要避开其中几个脸熟的就好啦。”
“你没必要来试图说服我,反正在想见你的人见到你之前,是没有人会让你走的,尤其是我--虽然我确实不想这样说。”
“那还真可惜,虽然我自己都没觉得这套说辞可以。不过能直接让你同意刚才的会方便很多。”
陆一忽叹了口气。
“听起来你还有别的打算。”
“反正对那个人,比对你要轻松多了哦?只不过,需要些时间的酝酿罢了。”
就这样,京华楼半信半疑的与陆一忽度过了一段还算相安无事的时光。
期间贾路仁倒还是来看过陆一忽两次--说是来看陆一忽其实也不算对,准确来说,是凑巧在某个时间节点来找京华楼,结果刚好找到这里,碰上了二人。
对于陆一忽的态度想法,贾路仁一度表示不可置信:“孤影门还不好?普通人想进还不一定可以,你倒好,还嫌弃起来了。”
“当你有一天跟我在同一处境就明白了。”陆一忽没有过多回答,继续挑逗贾路仁。
不过贾路仁到也没呆多久,和京华楼交代完事项后,便回去修炼了。
“看来你要找的帮手,也不是贾路仁啊。”
“嘛,毕竟他在肯定不会在这种事上帮我,再说,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你还真敢找他。”京华楼摇了摇头:“放弃吧,他更不可能。”
“放心,我有办法。”
所以等到晚些时候江影前来,看到的就是正黯然神伤的陆一忽与一旁面色不虞的京华楼。
“……”
出于礼节,他还是决定询问一下。
“陆兄,你这是……”
“大侠,我可能……时日无多了。”
“其实我一直没来的及告诉你,我自幼时就得了种怪病,如果不能自由的奔走在每座城的大街小巷,吸收其中的阳气,就会衰竭其中的五脏六腑,走向死亡……咱这山上都是些仙人,气息太过纯净滚烫,反而会对我造成二次伤害,所以……先放我离开?”
江影叹了口气,平淡道:“令陆兄被迫滞留于此并非是我等本意,还希望陆兄能多加理解,莫要这样为难。”
“可恶……看来只能使出那一招了。”
只见陆一忽猛地坐直,目漏精光,然后一翻身……到地上,开始打滚撒泼。
“啊求求你们了放我走吧!日后有机会肯定会还清啊!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会不安到发疯啊!”
屋内另外二人一瞬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求求你们啦就算出宗门期间把我带上也可以,不要让我一直呆在这里啊!”
还是京华楼先反应过来,把陆一忽拉到一旁,低声质问:“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你耍谁呢?”
“诶呀你先别急嘛,听完答复再下定义也不迟。”说罢,两人的视线纷纷投向沉默的江影。
“……在做出决定前,陆兄最好先给出合理的理由,以及完善的方案,这件事才有继续讨论的余地。”
“原因啊……主要是仙山固然好,但咱一介凡夫呆久了还是会怀念街巷的烟火,更何况我要是不想办法出去支几天摊子,手头的那点钱也不完全够呀。”如果能去讹一大笔,再用上自己这几年偷偷省下的钱,凭他对自己老师的了解,应该是够还债的……再不济也够缓期了--当然,如果运气好,碰上些修士们的死对头,趁着两边交战无暇顾他,他还是有信心自己可以成功开溜的。
“至于其他的,京大侠已经答应我,下山的话他会保护我;如果是考虑找不到人的话,你们只需要在中州历练时带上我就好了。”剩下的时间,当然就好好摸清这宗门和中州的布局环境,以便跑路。
不理睬京华楼一脸“你小子又忽悠人”的表情,陆一忽顺势将手搭上人家的肩膀,露出诚恳的表情。
“……如果能有保障的话。”
被二人注视着的京华楼努力保持着微笑:“唔,我会照看好陆兄的,师兄放心吧。”虽然不是很想帮这个人,但好歹所求的对他掌控动向也有帮助,就勉强配合下吧。
思考再三,又想到平日不拘于礼的师尊留下的那句“好生招待”,江影还是不得不同意了要求:“好吧,如果在此期间师尊没有回来,只要有附近不是很危险的委托,陆兄可以一同下山。”
目送江影离去后,陆一忽终于撤下了搭在京华楼身上的手。
“你看,我成功了!我就说能行吧。”
“……”虽然问题解决了,但总感觉节操好像已经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