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佳忍不住觉得好笑，人确实是很奇怪的生物，原本即将化身为斗兽的两货遇见了共同认识的第三人，立刻开始人模狗样的装了起来。
卢眠眠变成了乖巧甜美的棉花酱。
男孔雀变成了为人师表的袋鼠鱼。
她立刻趁机打圆场：“原来这位客人这么厉害啊……难怪对服装的要求比较严格。”
曲奇点了点头：“师兄是这样的，他较真，所以也教得很好。”
叶佳立刻接话，一点不给卢眠眠留下话缝：“那毕竟你们是专业的，我们就是玩玩儿嘛。”
说的时候立刻给曲奇递了个眼神，顺便靠近了卢眠眠一步，三只手指团成捏螺丝状，使劲掐了她一把。卢眠眠忍痛哼了一下，反手迅速掐了回去。
曲奇显然和叶佳有过丰富的搭档经验，得到眼神瞬间秒懂：“话不能这么说，玩玩有玩玩的专业，店长姐姐也说，棉花酱在应对市场和客户上超专业的，她都比不过。”
叶佳笑了，小伙子很懂事啊！
接着她又给袋鼠鱼递上一个大大的笑容：“刚车头妹妹给我发了信息说她还堵在路上，估计要十来分钟才能到，我还要去安排其他人，棉花酱你先帮袋鼠鱼老师换衣服？袋鼠鱼老师，其实棉花酱要求也很高的，主要是我们就这么多钱，情感本嘛，就是个消遣，麻烦您担待点？”
“这不是钱的问题。”袋鼠鱼的表情没有变化，仿佛听不懂叶佳的潜台词。
卢眠眠一听，可算等来话缝了：“对，这可是审~美~的问题。”
袋鼠鱼看了曲奇一眼，犹豫了下，还是认真的开口：“既然是角色扮演，服装就应该考虑角色人设和性格。或者说，呈现出来的人物底色是最重要的，就算披的是窗帘布，也不影响这个。”
卢眠眠对于这点倒是认同，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我是这么理解的，也是这么做的啊。”
袋鼠鱼沉默了一瞬，从衣架上拿出了他那个角色‘公子顽’的衣服：“那为什么你给这个角色的是一套这么艳丽的正红？身为春秋时期的公子，性格上又相对沉默怯弱，不应该如此张扬吧？”
卢眠眠的血条彻底熄灭，她在内心腹诽道：好家伙！被这小子看出来了。
因为六个角色里这个男角色是边位中的边位，配角中的配角，因此一般做衣服都是会优先设计另外两套，然后因为剧情相关另外两套的服装都是偏沉着一点的暗色调，为了区分角色，一般公子顽都会往暖色调搭配。
正当卢眠眠纠结该怎么瞎编的时候，袋鼠鱼仿佛一眼看穿了她：“因为这是个配角……所以衣服选了不适合的颜色，就是为了配合别人？”
卢眠眠尴尬的点了点头。
袋鼠鱼皱眉，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因为是配角，就可以随意对待。因为是配角，就可以随便敷衍，是吗？”
卢眠眠一时有些失语。
袋鼠鱼生气了。
或者说，他一直生气的那个理由在这一刻终于给了出来。
曲奇很明显了解袋鼠鱼的脾气，他小声地对着叶佳和卢眠眠辩解道：“这是我们的职业病，如果不认真对待配角，那么就算偶然得了主角，也把握不住机会。”
叶佳嘟囔了一句：“可是……预算有限啊，任何一家店都不会一视同仁的，当置装费只有两万的时候，肯定有一万块都在主角身上嘛。”
袋鼠鱼凉凉的瞥了叶佳一眼：“所以我才说今天的服装感觉就是东拼西凑出来的，既没有整体设计，也不存在配套逻辑。”
他嘲弄般看了叶佳一眼：“这个水平确实也就是‘玩玩’。”
卢眠眠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
‘玩玩’而已。
这也是妈妈对自己在做的衣服的评价：“不知道你每天忙活那些做什么……真的能赚到钱嘛？算了，你想玩儿就‘玩玩’好了。”
叶佳明显心里不服，但她不可以对客人发脾气，就算这只是一份兼职，但她也不可以。
袋鼠鱼将目光转向了曲奇：“齐齐，你知道为什么有些导演不愿意电影出身的演员去演电视剧？而长剧出头的演员最好不要去演短剧？”
曲奇不敢看他，把头垂了下来。
袋鼠鱼的话仿佛一把刀子，一下下的凌迟着曲奇：“因为态度会决定命运，因为电影行业的从业人员就是比电视剧行业的人更加认真，长剧剧组的工作人员就是比短剧的更加认真。认真才有出好东西的可能，虽然只是一份兼职，但我不希望你在这里只是用‘玩玩’的水平来表演，我会对你的演绎，以最专业的态度来评价。”
沉默就像传染病，每一个人都不愿意开口。
曲奇刚进门时脸上的轻松神情已经一丝一毫都看不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袋鼠鱼这句话的意思。
叶佳张了张口想缓和矛盾，但是又怕自己说错话。自己是无所谓，但不想影响曲奇。
袋鼠鱼最后看了卢眠眠一眼：“预算是一个理由，但不是借口。”
他从男装汉服那排拿了一套黑色的战国袍。
卢眠眠正要开口，叶佳比她还先了一步：“不可以！”
叶佳一把拦住了袋鼠鱼的手，她顾不得别人了：“今天的衣服，店长答应了只用棉花酱做的。”
袋鼠鱼挑了挑眉。
叶佳要继续掰扯，而卢眠眠艰难地开口了：“你的意见我收到了，但我也不是‘玩玩’。你既然提出了问题，那么解决方法是不是应该听我的？”
袋鼠鱼露出些许讶异之色：“你打算怎么解决？如果解决不了呢？”
卢眠眠深吸一口气：“首先，不管怎样这是我的专业领域，就像你可以评价一个冰箱不制冷，但不能自己越过别人造冰箱。你对于角色性格的理解提出了意见，那么我收到了。接下来我会来负责解决这点，直到你满意为止。”
“其次，”她向袋鼠鱼靠近了一点，“你是为什么来这次情感本的？是为了向我表达歉意。因此，我希望你可以尊重其他人。”
袋鼠鱼沉默了。
他思考了两秒钟，然后点点头：“可以，第一：我的要求并不容易达到，但我接受你来解决这件事，如果我不满意我会继续提出的意见，就算勉强换了你的衣服，我也会给出真实的评价。第二，我不针对任何人，我会调整我的语气。”
两人沉默的穿梭在走廊上。
看着抓在自己腕上的手，袋鼠鱼略微皱了皱眉头，一米八几的个子居然被一米六几的女生拽着走，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卢眠眠拖着箱子扯着袋鼠鱼，绕过走廊来到了另一个化妆室。
这间化妆室是DM们用的，比较凌乱，也比较狭窄。
袋鼠鱼这回倒是没有抱怨。
而卢眠眠心里想的其实是另外的事。
袋鼠鱼说对了一点，也许故事里有主角和配角，但她不应该去区分主角和配角。
因为这个六人本里，每一个客人都是她的潜在客户。
就算这个人在情感本的故事里是配角和边位，但是……但是在这个人自己的视角里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以及拥有主动性的客人。
……她不应该让客人让步。
……她不止是‘玩玩’。
……她有专业度，也有审美，不应该听了几句批评，就恼羞成怒。
她会合理的，妥善的，解决这件事。
她可以做得到。
十五分钟后，袋鼠鱼看着全身镜前的自己，心里确实有几分惊讶。
原本乱七八糟的艳俗嚣张的服饰，经过棉花酱的调整和改换配饰，居然……开始有了质感。
对，是质感。
先用针线将本来不够挺括的衣服全部按照身线收了一圈，然后配了一条灰蓝色的毛领大氅，腰封把原来的黄色改成了跟大氅配套的黑色。
又点缀了几个火焰胸针。
再审视一番镜中人，有一种包裹在雪夜的烈火之感，脆弱又倔强。
袋鼠鱼点了点头：“这个符合人设了。”
卢眠眠还在蹲着整理大髦的后摆，闻言追问了一句：“你就听叶子说了几句，就能理解‘公子顽’？”
“理解角色是我们的基础课。”袋鼠鱼提到自己擅长的部分，非常自信。
卢眠眠拍了拍手，站了起来：“但我记得现在很多演员都并非科班出身，确实演的牛鬼蛇神。”
袋鼠鱼摇了摇头：“理解角色和学历和科班没什么关系，这是一种天赋，当然也需要后期的学习。”
卢眠眠在箱子里挑了几个腰上的挂饰，挨个贴在他身上对比着：“你的专业我就不予置评了，反正你能来我们就算扯平了，我不会再计较你弄脏了我的那套衣服。”
最后敲定了一个塑料做的玉饰，卢眠眠给他佩好。
“那套衣服就是用在今天吗？”袋鼠鱼思忖了下然后问道。
“你怎么知道？”卢眠眠有些惊讶的抬头。
袋鼠鱼露出一个有点得意的笑容，这是卢眠眠第一次见到他笑，笑得很好看，流线型的桃花眼似乎放了光：“直觉。”
卢眠眠有点佩服他的变脸速度：“那套衣服确实用在今天，但不是玩家穿。说起来……你人也不赖，为什么表现得这么难搞？”
“因为这样会省去后续很多麻烦，起码没有人会随便敷衍我。我喜欢认真，人们对于难搞的人总是更加认真一些。”袋鼠鱼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确实认真。
他继续说道：“就算只是情感本，就算只是所谓的‘家家酒’，但我还是会百分百的认真。”
接着又补了一句：“你觉得我对你的态度变好了？那是因为你在认真的解决我的问题。”
卢眠眠失笑：“我敢打赌，在这场情感本里，没有人比我更认真。”
“哦，是吗？”袋鼠鱼低头看着他。
卢眠眠绕着袋鼠鱼转了一圈，确认没少点什么，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今天你们所有穿搭的衣服配饰，包括DM的，都是我网店里即将推出的新品。”
她冲着袋鼠鱼笑了笑：“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职业开玩笑，哦，天龙人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