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细如发丝的金色裂缝出现的刹那,整片海域的时间流速仿佛被某种力量扭曲。
翻涌的黑雾、激荡的血水、甚至惠详狰狞的表情,都在这一刻变得迟缓──唯有度朵耳后的蛇形印记爆发出和蛇瞳同样灼目的金色光芒,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烽火。
度朵感受耳后的蛇印骤然滚烫,青黑色的蛇纹如同活物般蔓延至半边脸颊,手里的苗刀刀起刀落劈开围攻的特派队。
下一刻她瞳孔紧缩,耳后的蛇印不仅感应到了溟戾复苏的恐怖威压,更清晰地捕捉到了外围海域那道熟悉的气息。
齐河来了!
“呵...” 惠详的瞳孔骤然收缩,枯瘦的手指猛地掐诀,血珠表面的黑雾化作无数鬼手抓向裂缝,“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能从我手里夺走血珠!”
“哗啦——”
黑雾层层包围中,金色裂隙突然刺出无数金色的光丝,精准缠住袭来的鬼手,这些光丝并非银丝般的实体,而是带着上古纯粹力量,表面浮动着古老的蛇鳞纹路。
“不是蛊童之力?你体内的蛊童呢?”
“老不死的,我早就知道你们是要蛊童的力量。”度朵冷笑看着惠详,“度姨的一半蛊童就是被你们窃走的吧。你们是想凑齐整个蛊童,恐怕你的计划要落空了。”
“你怎么知道的?据我所知,你度姨的半个蛊童去了哪里这件事连度明瑾都不知道,你从哪里打听到的?”惠详面色骤变,“而且,你的蛇印是...西王母地宫的...难不成是宋玉升那小子,擅自先动用蛊毒?”
“咔嚓!”
金黄色裂隙从黑雾内彻底撕裂,一只由金色光芒凝聚的巨蛇虚影从裂缝中昂首而出,蛇瞳竖立,额生独角,周身缠绕着与苗刀同源的毒怨纹路──这是度朵在地宫幻境里,以封印蛊童为代价,换来的“蜕蛇”之力。
巨蛇虚影长啸一声,音波震得海底四周的黑雾溃散。
它猛地缠绕上溟戾探出的巨爪,毒怨纹路如同活物般爬上它的青铜鳞片,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溟戾吃痛,海底顿时响起一声撼动灵魂的嘶吼。
“区区蜕蛇...也敢阻我?” 惠详暴怒,周围的五通黑影开始伺机而动。
他咬破舌尖,一口黑血喷在掌心,猛地拍向海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十二根断裂的青铜锁链突然从海底淤泥中暴起,链身浮现出血色咒文,这些锁链原是镇守使当年镇压溟戾的器具,而如今却被怨气侵蚀,五通鬼暗中操作借此替代,锁链如毒蟒般缠向巨蛇虚影,咒文闪烁间,竟开始抽取蛇影的能量反哺溟戾。
度朵闷哼一声,耳后蛇印渗出鲜血。
蜕蛇之力与她的脑海精神力量相连,此刻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扎进脑髓,她单膝跪地,苗刀深深插入海床,刀身上的毒怨纹路疯狂闪烁,与蛇影共鸣抵抗。
南溟海底遗迹,战斗的惨烈远超所有人想象,整个海底变成了死亡炼狱。所有人在远古凶兽的威压和疯狂敌人的围攻下,如同狂风暴雨中的扁舟,每一刻都在倾覆的边缘挣扎。
盛九张的鸦眼领域在溟戾的怨气冲击下摇摇欲坠,每一次精神冲击都让他七窍渗血,鸦羽短刃疯狂舞动,试图找出惠详的破绽,却被无处不在的黑雾和鬼影干扰,视野里一片混乱的血红。
下一刻王才休他脸色惨白如纸,每一次感知到队友濒死的危机,都如同尖刀剜心,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心锁的血色光芒剧烈闪烁,将六门众人的意识紧紧相连,分担着痛苦,传递着微弱的预警。
他们所有人看到度朵独自面对溟戾,她背后的巨蛇虚影开始不稳定,度朵此刻对溟戾的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精神力量,苗刀上的毒怨纹路催发到极致。
她的青黑色的刀气纵横切割,将四周扑来的鬼影撕裂,但溟戾的鳞甲有极强的抗性,她的每一次斩击都像砍在岩石上,反震之力让她虎口崩裂,毒怨反噬也让她手臂上的血管凸起,呈现不规则的青黑色。
“度朵!”封烬冲出黑影五通的包围,向度朵那边疾速而去,蛮牙在海底中燃烧着炽白的火焰,此刻匕首扔出手刺向溟戾,克制怨气黑雾的力量。
封烬周身腾升起火焰,但在海底总归对他的力量有压制,但却一次次冲向最危险的巨爪,试图用火焰灼烧其鳞甲缝隙,而每一次撞击,火焰都被大量消耗,他的身体也被反噬,口中喷出的血带着灼热的气息。
无极门五人同样在浴血奋战,山涵之的银龙枪、左岩的五神剑、水云菲的水膜、况一苗的虚影罗盘、尤坚的铜镜,在姜了烛银丝不计代价的加持下爆发出璀璨光华,硬撼五通鬼将,为六门分担了巨大的压力。
但此刻被五通包围围攻的姜了烛,却有些吃力,她的银丝此刻却成了最沉重的负担,不仅要操控银丝修复队友的武器和伤势,还要分神去束缚狂暴的五通鬼将和五通本体,过度消耗让她指尖颤抖,脸色苍白,银丝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朵姐!我来!”
判官笔在空中划出道道血符,试图封印溟戾散逸的怨气和五通鬼将的行动,但溟戾的力量太过磅礴,他的符文往往刚成型就被冲散,甚至遭到反噬,文哀不断咳血,眼神却依旧专注,就连他口袋中的小怪物也在专心吃“怨气”。
溟戾的巨爪每一次落下,都如同天崩地裂,度朵的巨蛇虚影挡住大部分冲击,但这恐怖的冲击还是波及到所有人,像破布娃娃般被掀飞。
惠详站在巨爪旁,如同死亡的化身,指挥着五通鬼发动一次次致命的突袭。
“顶住!按计划!度朵!”
下一刻齐河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度朵的脑海里响起,度朵的蛇印支撑到现在就是等他的信号。
度朵浑身浴血,耳后的蛇印滚烫,封印下的力量在哀鸣和怒火中疯狂冲击,她看着几乎浑身是血的队友,看着被黑雾彻底侵蚀的血珠,看着惠详那张扭曲得意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六门!无极门!听令!”她的声音穿透混乱的战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诀别,“所有人!立刻撤出这里,去金光方向!这是最终命令!”
“度朵!”姜了烛尖叫,银丝下意识卷向度朵。
“走!”
度朵拿着苗刀爆发出最后的金光,强行逼退身边的鬼将,同时以自身为中心,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推力,将靠近她的队友向外推去。
“相信我!我有办法出去!别留在这里碍手碍脚!快走!”
六门与无极门众人咬牙冲向金光通道,就在他们即将脱离战场的刹那,惠详阴冷的声音如同附骨之疽,穿透海水追了上来。
“逃吧!逃得再远,你们也逃不出这盘棋局!”
他四周的黑影在溟戾掀起的乱流中乱窜,枯瘦的手指直指度朵:
“你们以为总部为什么对五通的扩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默许各派与我们摩擦不断?为什么偏偏把身负‘蛊童’、本身就是‘麻烦’源头的你推到风口浪尖?”
惠详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毒针直刺灵魂深处:
“因为需要战争!一场席卷整个灵异界,足以重新划分势力、整合力量、清除异己的全面战争!
而度朵,你就是他们精心挑选的、最完美的导火索!你的身世,你的力量,你的每一次行动,每一次与我们五通的冲突,都在为这场他们梦寐以求的大战添柴加火!
你存在的意义──就是点燃战火!”
“看看现在!”惠详狂笑着指向身后那即将完全苏醒的溟戾巨兽,“溟戾出世,地隙即将复苏!生灵涂炭!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混乱局面吗?用你的死,用你们的牺牲,作为最悲壮、最有说服力的开战理由!
让整个灵异界同仇敌忾,向他们希望的方向进军!你们都不过是这盘大棋局里,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是点燃战火的祭品!”
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水,瞬间浇透了所有人的心。
所有人站在传送的金光通道中,想要冲出去,却被禁锢在原地。
姜了烛脸色煞白,盛九张目眦欲裂,封烬的火焰剧烈摇曳,文哀眼神空洞,王才休的心锁传来一片死寂的绝望和冰冷的愤怒。
就连重伤的无极门众人,眼中也充满了震惊和动摇。
惠详的话,恶毒,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们心中长久以来隐隐的不安──总部的暧昧态度,任务的凶险程度,牺牲的“必要性”一切都指向了这个残酷的可能性!
度朵浑身剧颤,蛇印的光芒忽明忽暗。
她不是没怀疑过总部的意图,但此刻被惠详血淋淋地撕开真相,仍如尖刀剜心。
“闭嘴!”她嘶吼着挥刀斩向惠详,青金光刃却被溟戾的鳞甲挡下。
反震之力让她踉跄后退,耳后蛇印渗出鲜血——力量消耗太大了!
而此时六门与无极门其他人已被金光传送至外围岸上,通道闭合前最后看到的只有,度朵在溟戾巨爪下孤军奋战的背影。
蛇印的力量正在急速流失。
度朵单膝跪地,苗刀插进海床裂缝才勉强稳住身形。
溟戾的威压如同山岳般碾来,她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解除蛊童封印吗?
不行!那就正中五通的下怀!
就在她挣扎的瞬间——
“唰!”
一道炽白剑光突然劈开黑雾,精准斩断袭向度朵后背的怨魂锁链!
“谁?”她猛地回头。
齐河踏着籍天成给予他燃烧生命本源的符箓冲来,衬衫已被血染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