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雯趴在床底下，艰难地呼吸着。她才上小学，身材足够瘦小，趴在床底并不算拥挤。

    真正让她难以呼吸的，是刚刚看到的一切。

    ......

    今天晚上，马雯母亲年楠霜出门和姐妹们做按摩，马雯一个人守在家里。

    时间是21点24分，马雯在小沙发里窝作一团，用刚擤完鼻涕的纸巾顺便擦了擦眼泪。电视里在播放夜间档最狗血虐恋的电视剧，同时家里的门开了。

    “嘎吱”一声。

    马雯听到了门的动静，她以为是母亲年楠霜回来了，就没有在意。直到她从电视中男女主重逢相拥时刻的激吻中回过神，看到一个没有头的男人站在客厅的入口，也就是电视机的旁边。

    其实在当时，马雯花了很长时间，才辨别出眼前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个人哦。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五秒已经过去了。

    但为什么那人穿的衣衫如此令她熟悉呢？深绿色格子的衬衫，配上一条宽松的休闲款灰色长裤。还有那人的身型、体态，明明和记忆中的某个极为深刻的形象相重合......

    直到马雯看到那无头男的手，手上拿着一个头，头上自然长着一张脸。虽然是张中年人的脸了，但能看得出来五官□□端正，若是年轻了，和刚才看的那偶像电视剧的男演员也不分伯仲。

    最关键的是，那是她爸的脸。

    那人是她爸。

    “啊——”马雯凄厉地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跳下沙发，冲进客厅背后父母原来住的卧室后，才想起来这间房的锁坏了。

    马雯情急之下只想着躲开门口那东西，脑子里实在想不出来什么高招了。于是就把卧室里的椅子搬到门口堵着，自己呢，则就此爬到床底下，瑟缩起来。哪怕这一切行径宛若掩耳盗铃，她也认了。

    幸好，口袋里塞了手机，她当下拨通了急救电话，然后又给母亲和哥哥发了急救短信。做完这些事，总共用了两分钟。

    然后她父亲就进来了。

    马雯在床下看见了父亲那双灰色的运动鞋。她以为现实会像电视剧里的情节那样：那双鞋在床前逗留，惹得气氛惊险万分，不过幸好最终无所察觉，离开了。而现实貌似是，那双鞋对她毫不在意，从一开始就没有徘徊着寻人。

    他不抓我？

    马雯在床底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貌似是父亲的手在胡乱摸索、抓取。他在寻找什么。然后，声音停止了。父亲貌似是坐了下来，在做什么事。屋子里只有难以描述的细微声响。

    现在马雯笃定，无论这个扮着父亲长相的怪物究竟要干什么，目的都不在她，甚至极有可能根本不知晓她的存在。

    那头没安上，眼睛和耳朵可能也没焕活呢吧？眼睛瞎，耳朵聋，刚进客厅没发现窝在沙发上为偶像剧痛哭的自己。

    马雯心里估摸着有了个答案，胆儿大了起来，悄默声儿地把半个脑袋探了出去。

    她这才知道父亲在外面干什么。

    他找的东西是针线，而在干的事儿，则是用针线把脑袋缝在脖子上。

    父亲选的那根针粗，扎入脖子时也是用足了力。长针穿越皮肉的时候，让马雯因幻痛而且脖子也跟着一抽。“嗖”的一下，长针又从父亲接着头的那一部分肉冒出头来。

    上下两处脖子的断肉都已灰白，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流通过血。不喷血，反倒让缝头的活计变得更轻松起来。

    那颗脑袋已经被粗略的几针挂在脖子上了，现在父亲在用针线细缝，试图缝得更牢靠些。对马雯来说更可怕的是，父亲头上那双眼睛一顿一顿地转着，嘴巴也鱼般上下翕动，显然是活了。

    马雯大脑当即一片空白，她甚至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因为喉咙太紧，涩了块石头般。

    “爸...爸...爸...”马雯下意识结结巴巴地开始说。

    “雯儿，是雯儿啊。”男人竟然嘴巴一开一合地回应道。

    马雯看见，父亲的嘴角弯了，虽然僵硬，但那是笑。

    “你...是我爸爸吗？”

    “雯儿，我是啊，”男人用手操着针线，不紧不慢地缝着，“你怕我什么呢，你还认不得我吗。”

    马雯又呆了。对啊，那是她父亲。就算那模样再阴森古怪，不也是她父亲吗。那可是个陪她长大的人。她怕什么呢。

    父亲叫马承天，母亲叫年楠霜，她还有个哥哥叫马易。最后是她，她叫马雯。

    她们一家四口原本活得好好的。她爸英俊多财，她妈貌美多财，她哥游手好闲。多么完美的家庭，纵是娇气如她，也挑不出毛病。

    父亲马承天是村狩集团的老总。马雯不懂生意，就知道她爸公司旗下有好几栋楼。她爸在世的时候，经常指着她们家公司的一栋楼和她说：嘿，看，闺女，这是你爸的楼。她摆摆手说别给我看这些，给我买冰激凌吃就行。

    哦，对哦。父亲已经去世了，半年之久。马雯突然想到。

    那面前这个人是......？

    马雯突然想哭。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她想着，兴许是自己刚看完偶像剧的缘故，泪点这么低。

    她爸死了这个事儿，她本来已经不哭了的。

    马承天死得离奇，毫无征兆。警察说是谋杀，凶手一直没找出来。因为她爸算是个有名的商人，其死讯在社会大引关注，各种媒体资讯铺天盖地袭来。

    马雯曾点开一个独家咨询的网页，里面透露马承天这几年做生意招惹了怪人，结下了大梁子，死状凄惨——是头被人砍下来死的。马雯看了不信。她一是胆子极小，二是不信这种邪事会发生在她爸身上（马承天一向待人温和为人良善不假），问她妈和她哥哥，他们却支吾不语。再后来，她连开口询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马雯一直很懵。她没有看到父亲的遗体，葬礼上也没有棺材，只有一副黑白遗像立着。马雯就这样仅仅被告知父亲的死讯，可她难以相信父亲真的死了，只当这个人是人间蒸发了。

    一想到当初那个陪她看大楼，答应她给她买冰激凌的男人不在了，马雯就很无措，站在原地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哭久了马雯就不哭了，只当马承天是出门旅行了没回来。这样好欺骗大脑，让情况变得可掌控些。

    惊喜与恐怖同在的是，马承天真的回来了。

    “雯儿，过来，让爸爸抱抱你。”

    听到男人的声音，马雯跪在地上一惊。她怕得浑身发抖，但眼睛却扎在男人身上挪不开。那脸和身体太像她爸了。她想马承天了。

    “对不起啊，爸爸来晚了，你久等了。”

    马雯抹了一把眼上的泪，那泪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喜的。

    “你到底是不是我爸，你别骗我。”马雯哆嗦着向前爬了两步。

    男人还在气定神闲地用针线缝合着脖子，那手操针引线的速度又快又稳。

    “难道不是吗？”男人反问。

    “我第一喜欢吃的冰激凌是什么口味？”

    “牛油果。”

    “第二呢？”

    “香菜。”

    “第三！”

    “薄荷。”

    “爸——”马雯哭着飞扑过去，原来是她亲爹啊。一直以来，她在怕什么呢？

    然后，一把刀飞了进来。马雯听见什么东西被砍断的声音，随后是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