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月晕清淡淡的，静谧的呼人困倦。
夜风冷冷，卷起了紧闭的木门，淋下皎纱般的月色。
黑影无声地靠近熟睡的少女，停顿了片刻后蹲了下来。指尖冒出一缕蓝火，点亮了床边安静的夜光石。
“！”宁晓眼皮忽得打开，被窝里暖和和的腿就破空踢了过去，却被一双手挡住——
“是我，小姑娘！”
月纱轻轻晃动，原来是一脸笑意的任州零。
“干什么啊你？”宁晓收回脚又躲进温暖的被窝里，皱着眉看向夜半突然出现在自己床头的人，手里已经握住了桌上的木剑，略微警惕地盯着他。
“听说你明天就走了？真是无情，也不跟我说一声！”任州零“切”出声，半眯着眼扫过宁晓握住的剑，嘴角耷拉下来。
“年纪小还记性差！真不要命了？你忘记誓言录了？”
“……”宁晓突然转过眼，摸摸自己的垂下来的头发，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满满的心虚。
“真是的！”任州零抓抓头发，情绪不耐，“我来暂停七十日，到时间了我会提醒你的。”
“真是不省心……！”
任州零低骂一声，虽然宁晓听得见但她还是聪明地选择没听见。
“嘿，你们不回家吗？”
“回什么家？也就你们这些刚离家还要吃奶的娃娃才回家，不过也就这一次，以后你们除了毕业可别想跑太远！”
一阵金光乍现，短暂地透过窗户显了亮度。
“好了，”
宁晓好奇地摸着自己的额间，空出的手却突然多了个东西，凉凉的还有些痒手。
“送你的手环，好看吧？！”任州零骄傲地哼出声，尚还捏着她手腕的手加大了力气，圈出一圈红痕来。
真花做的手环，嫩色的红交杂着翠绿，仿佛刚从树上摘下来。
“困生诀？”宁晓盯着手环观察了片刻，淡淡的金纹印在花芯处，复杂得令人头疼。这是将生息禁锢在宿体中的术诀，一旦解除生息就会直接消散。
“为什么不用长春诀？”明明更简单的？
“？更简单——”
宁晓突然挣脱开然后抽回手，表情吃痛地揉了揉，骤然伸手拍向任州零没有防备的手。
“啪！”清脆一声，瞬间红了起来。任州零加大唇角上扬的幅度，刚要像往常一样拔剑时突然顿了半秒就被宁晓踢飞出了门！
“好力道！可惜——我有事要先走了。”任州零遗憾没有还击的机会，大大地摆摆手后就闪身离开了。
“……神经病。”
这是四个月来被任州零虐打得出的。宁晓手点了点，门就被灵力拉着关上，困倦的宁晓直接倒头大睡。
第二日早晨，北风携着落雪轻轻打在木门上，过了半晌，门响了下就被推开了。
“早啊！荀谭！”
小雪纷飞，争着进入温暖的室内，有片雪花嬉闹地落在宁晓乌黑的发顶，转瞬化成冰水又成了温水。
“早，晓晓。”
荀谭被拉着进去坐下，他反手带上门，将热腾腾的包子放在桌上，豆浆仍然是热的。
“哦哦！谢谢荀谭！”
屋子里只剩宁晓一个人，任薇两日前才和阎致一起走，瞿澜则是昨日正午走的。
“好幸福！”宁晓大口吃着包子，并着豆浆一起进入，胃马上就暖了！
“我们待会就走了吗？”
“不急，”荀谭笑了下，让她慢点吃，“你收拾好了我们就走。”
屋外的雪花飘飞，积了许久的白雪终是撑不住，掉在了雪地上，厚厚遮住了两道脚印，又被新雪覆盖住……
——岚安镇。
连续赶了三日，二人到了闻名的景色镇子：岚安镇。
春节将近，大街上一片红刷刷的，衬的落雪都多了几分热气。
宁晓四处张望，拉着荀谭去了好多摊位前，“这个这个！‘福’！好吉利的！”
她忍不住拉拉荀谭的袖子，很是兴奋，荀谭还没反应，宁晓就买了下来。
“送给你！你会成为最有福气的人！”
荀谭扬唇，遏制不住心脏的跳动，收了下来。他跟着拿起一张‘福’，准备挑一张也送给晓晓，想必她也会开心的。
“诶！荀谭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个惊喜！
荀谭还没听完，宁晓就直接闪没了。
“真是……”荀谭收回视线，嘴角却一直没有下去，“好可爱……”
“叮铃铃——”
风铃清脆脆的声音响起，居民仰起头看着挂在门口的风铃，又笑着低下头来，或是贴春联，或是清扫地面。
每户人家的门口都挂了一串风铃，几乎每个都不一样，这也是当地的特色物品，外人来了都会挑一个喜欢的风铃回去，高高地挂在门顶。
铃声作响，落雪也仿佛有了声音。
荀谭也笑着，终是挑了一幅满意的，是可爱的小蛇，希望晓晓会喜欢。
他付了钱，就迈步走了几步，防止挡了人家的生意，眼神温和，捧着火红红的“福”按在心口。
“恶心的废物！”
小巷里突然传来骂声，在荫蔽的巷子除了修仙人怕是听不到那点声音。
荀谭收好字幅，想了想走了过去。
“还敢偷拿买年货的钱？谁管你的借口？”
小孩子咒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偶尔传来一道吃痛的闷哼。
“你娘的病根本救不了！吃再多都是浪费！”
“胡说！我娘！我娘才！——”
“让你推我！贱畜！”
荀谭低眸，掐诀化出一只恶兽，张开血嘴就要往那两个稚子身上咬去！
“啊！年兽！”一个小孩吓得脸色白了一瞬，“鞭炮！鞭炮带了没？！”
另一个小孩听得眼里也有了希望，翻身躲开怪兽的攻击后急忙忙地往怀里掏，“！玩——玩完了！”
“啊！就说了让你不要那么快玩完！”小孩见没了希望，拔腿就跑，根本不管自己的小伙伴。
“喂！跑那么快！你不也玩完了吗？！”另个孩子再次闪身，印着“巫马”二字的衣袍翻飞作响，艰难地从雪地上跑过。
“巫马远郎！你可别死了啊！”
两人转眼就跑没影了，独留小少年瞪着眼跟浑大一个的“年兽”对视……
“啪！”的一声，巫马远郎快速从怀里拿出炮竹点燃直直往它张开的嘴里丢，人一滚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成没成功，撒开丫子就往外跑。
荀谭默默松了手势，快步上前一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他转了过来。
“别跑。”
“嗯？”巫马远郎害怕得闭上眼，听到人的声音后又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是个人！
“年兽成人了！不——你别吃我！”
他四肢乱蹬，让荀谭不得不贴了个定身符。
“我是人。那个……年兽已经跑了。”荀谭眼睛死了片刻，对着估计才八岁的孩子笑了下，“已经没事了。”
巫马远郎愣了片刻，僵直的被放在地上。等符被撕下来才能重新动作。
“你，你也是修仙人？”他有点好奇又激动地盯着荀谭，隐隐有光在眼里闪。
“对。”荀谭手里的定身符化成了灰，落在了雪里。
他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宁晓正在找他的声音。他叹了一口气，从储物石里取出一瓶丹药丢向小孩的怀里。
“续生丹，三粒，一粒一年。应该足够你学会续生诀了。”
巫马远郎又接过两本书。一本纯灵诀书，一本散录诀书。还没等他说谢谢，那人就不见了……
“好快…”巫马远郎好奇地翻开几页，批注之人写得一手好字！而且！写得好帅！
“续生诀吗？”
凌乱的脚步突然传来，巫马远郎赶忙把东西藏好，一抬头面前就有几人。
“叔，叔叔……”
“吓死了！还好你没死！”
“我就说嘛！贱……他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小孩不爽地扒开小伙伴盖住他嘴的手，眼白一翻，也是知道自己差点说错话。
“没事便好。远郎，跟我讲讲刚才发生了什么？”
————
荀谭刚走出来就被眼尖的宁晓拉住，“真是的！你刚才去哪了？我刚听说有年兽出没呢！”
再次听到“年兽”二字，荀谭默默碰了下鼻梁，“我刚才碰到……那个年兽要……要吃小孩，过去帮忙了一下。”
“啊？”宁晓瞪大眼睛，嘴里嘀咕一声：“居然是真的有年兽……？”
既然荀谭都看见了，那就是有了！
“嗯……很弱。”荀谭扯了下嘴角，迎着宁晓担忧的眼睛笑了下，“我没事。”
“对了，我刚看到一个发冠，红色的！感觉好适合你！”
宁晓握住荀谭的手，小心放下刚买的发冠，玉白色的发冠画着红色小蛇的花纹，两边垂下来的缎带红红的，虽然是布制的，也是好看的，用染着金色的线绣着小纹，又好看又喜庆！
“我刚才射箭赢的！”
“你不知道，店主说我是第一个成功的人！”
“我直接拿着弓箭，欻欻几声！就成功了！”
“还有还有！——”
宁晓笑弯了唇，眸子光亮盈盈，一直在动的嘴停了片刻，随后眼睛里露出了她藏在话语下的紧张。
“荀谭，你，你喜欢吗？”
“我…”
雪突然盖住了所有的声音，阳光映在雪地上，不知亮了谁的眼，恍了谁的神。
咚——咚——
“我很喜欢。”
荀谭垂眸，眼里缀着光，就像宁晓的眼睛一样，里面满是欣喜。
“叮铃铃——”
脆生生的风铃在风里蹁跹，清越喜人。
荀谭动了动手指，眼眸里是二人牵起的手，他心里无声道：
她值得更好的……
一切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