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众人齐聚于蛇洞的出口处。
“真的出来了……我竟然出来了……这么简单就出来了……”队长半睁着眼,被洞外的光线刺的流泪。
何嘉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我告诉你很多次,真的能出去,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啊?”
队长支吾几声,眼睛终于适应了洞外的光线,便见游铭安然地靠在胡煊的肩头沉睡,而胡煊靠着块巨石坐着,神色懒散,地上的草被他无意识地拔得光秃秃的。
队长见到他仿佛见到了亲爹:“大师,之前多有得罪啊,想不到你是真的有本事,你……你是怎么找到出路的?”
胡煊轻描淡写地掏掏耳朵:“一巴掌打穿山体,弄了个洞,就这么出来了。”
何嘉明白胡煊不想让别人知道游铭的秘密,上前拉住队长的胳膊:“人家吃饭的本事,怎么能和你说,快别问了,赶路要紧。”
玄清道长和张教授虽然心存疑虑,却没有多说什么,一行人便又重新上路。
从蛇洞出来,风景又是不同,洞外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几乎遮蔽天日,连光线都难以穿透。
而森林深处却环绕着一片浓雾,令人难以窥见其中的风景,与森林外围迥然不同,仿佛两个世界。
何嘉指着那片迷雾,神色凝重地说道:“那里就是蛇山最凶险的区域,里面浓雾四起,难辨方向,还隐藏着瘴气、毒虫毒蚁等诸多危险,大家务必小心。”
两个大学生闻言,心里一阵懊恼,直后悔自己当初冲动之下就跟了来。
队长看了眼渐暗的天色,说道:“在蛇洞耽误时间太长,恐怕难以在落日之前抵达不老泉,晚上是毒蛇捕猎的时间,安全起见,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整一夜,明早再出发。”
这片森林气氛诡异,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忐忑,哪还会有异议?于是众人又前进几百米,在那片雾气外围百米处,搭起了临时营地。
队长细心的在营地四周撒上雄黄粉,并燃起一堆篝火。
空气过于潮湿,仿佛在众人身上披了一层水膜,大家纷纷铺上防水垫,围坐在篝火前,烤干衣服。
队长支起锅,煮了些简易的食物分给大家,他边吃边含糊的说:
“一会别又怪我没提醒你们啊,实不相瞒,那片雾里我基本没进去过,不是我胆子小,主要是听说那里边闹鬼,失踪了不少人……嗯,这个就,仰仗两位大师了啊。”队长悄悄瞄了眼玄清道长和胡煊的脸色。
玄清道长闻言,捋了捋胡须:“你放心,因为龙脉的异动,让我占卜推算恐怕难有结果,但对付那些魑魅魍魉,贫道还是略通一二!”
玄清道长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张教授,张教授面色如常,手指却攥紧了背包的带子。
玄清道长“前科累累”,队长心里不怎么信任,眼光又向胡煊投去。
只见胡煊好像没在听他说话,尝了一口碗里的食物,呸呸两声,把游铭手里的碗夺走,还质问队长:“你煮的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吃!”
胡煊牵起游铭:“走,我们去打只兔子,改善一下伙食。”
“咳、咳……”玄清道长被惊的呛了口水,连忙阻止:“别去!听我一言,你难道看不出这里四处都布有阵法,你伤害这里的生灵,不怕触怒这里的主人?”
“这里的主人还怕触怒我呢。”胡煊不以为意,从袖子里掏出一支外形质朴、做工粗糙的弹弓,轻轻将它交到游铭的手里:
“你小时候玩的,我还留着呢。”
游铭眨眨眼睛,接过弹弓,握在手中触手生温,有种熟悉的感觉。小时候的自己似乎曾握着它漫山遍野的奔跑,身边还跟着一只威风凛凛、有九条尾巴的大白狗……
见胡煊一意孤行,玄清道长焦急万分,走到他们之间,厉声阻止:“听着!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得了传承,但你要守规矩……你!”
“你……你竟然用千年的龙沉木做弹弓?!你到底是什么人?”
玄清道长看清了游铭手里的东西,瞳孔骤缩,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的师门上下历经百年,耗费无数都没能寻到的龙沉木,竟然被做成了这种粗制滥造的小儿玩具!简直是暴殄天物!
胡煊白了他一眼:“嚷嚷什么,给孩子用的,料子当然要用好的,没见识。”他回头揉揉游铭的发顶:“去吧,还记得怎么玩吧?”
游铭没说话,只是怀恋的看着手里的弹弓,随即扭转腰身,敏捷利落地犹如猎豹。随着“嗖”一声轻响,一颗石子划破空气,而游铭也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游铭从远处走来,手里提着只肥兔子,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
胡煊大笑着接过兔子,捏捏游铭的耳垂:“好久没看你这么高兴了,等这边事情了结,我们就回山上,天天这么玩,好不好?”
游铭微微点头。
……你是怎么从那张木头脸上看出他高不高兴的啊!
许曼文见证这一切,嘴角抽搐,内心疯狂吐槽。
还有刚才那一下,是人类能做到的吗,怎么没人表示惊讶?
许曼文手肘捅了捅齐远,想和他抒发一下此刻的心情,却见齐远激动万分,喃喃自语:“是他……一定是他!”
许曼文默默的退开了几步,这座山一定有问题!
玄清道长吃了两片降压药,失魂落魄的退回原位坐下,见兔子已死,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白蛇山主记住这两个凶手的模样,不要怪罪到我身上才好。”
胡煊抓着兔子,不顾他人的眼光,当众把兔子割喉放血,开膛破肚,把内脏和皮随意扔在一边,又拿出不知名香料,细心地腌制起兔肉来。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逐渐弥漫开,许曼文心中不适,偏过头去,却见自己的导师满头细汗,身体微微颤抖。
“老师,你怎么了?”许曼文有些担心,从包里拿了一包纸巾,欲递给张教授。
“别碰我!”
张教授仿佛忽然惊醒一般,猛地挥开许曼文的手,呼吸急促而沉重,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一句:“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哦,好……”许曼文被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走到齐远身边坐下。
过了一阵子,张教授恢复了正常,但许曼文心里仍存疑虑,刚才看老师瞳孔有些泛红,不会是看错了吧?
这些周遭的情形胡煊一概不知,他用洗干净的树枝把兔子串起,正专心致志地烤肉,一时间林子内肉香四溢。胡煊嗅了嗅,烤得正好,用尖锐的指甲切下一片兔肉递给游铭。
兔肉烹制得恰到好处,外酥里嫩,游铭好多年没尝到这熟悉的味道,珍惜地小口咀嚼。
“也不怕引来野兽!”队长咬牙切齿,却不敢骂出声,包括他在内的众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胡煊给他们引来危险。
可惜躲得再远也躲不过食欲,丝丝缕缕的肉香钻入鼻腔,牵动着每个人的胃。
队长忍不住吞咽口水,他承认他做的饭是难吃了一些,但那不是没有条件吗?他又没有胡煊那样的本事,在危机四伏的山林子里做饭加香料,不是找死是什么。
又是咕噜几声,队长慌忙闭紧嘴巴,却发现这声音并非出自自己之口,他回头一看,见玄清道长和何嘉的喉咙正不断上下滚动,队长低声嗤笑:“你们有点出息好吗?”
何嘉和玄清道长面孔扭曲,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
“对了!”胡煊正吃着,突然一拍脑袋,“差点忘记那个姓何的付了钱。”
怎么也应该服务一把吧。胡煊自认为服务意识极佳,非常满意,随手撕了一片烤焦的兔肉,扬了扬,向何嘉掷去:“喂,姓何的,接住了!”
何嘉迫不及待地接住热腾腾的兔肉,正要往嘴里塞,却被伸过来的两只手打断,队长脸上是讨好的笑容:“分一点,分一点。”
何嘉:“……”
旁观了胡煊游铭二人饱餐一顿,众人见气味散得差不多了,也没有野兽前来,便放下心来,又重新聚在一起。
胡煊用叶子接了点溪水,招呼游铭:“小游儿,快过来洗手。”
等了一天的齐远终于找到机会,眼睛发亮,快步走向游铭,激动地说道:“游铭!你是游铭,对不对?”
胡煊警惕地抬头,第一次正脸打量齐远,语气十分防备:“你谁啊?”
齐远把胡煊挤到一旁,紧挨着游铭坐下:“是我啊!你的学长齐远!也是兰宝的爸爸!”
胡煊插入他们中间,试图游铭和齐远隔开,边推搡边说:“去去去,我家小游儿不认识你!”
“……兰宝?”游铭却仿佛想起来了什么,推开胡煊的手臂,探头看向齐远。
“对!你记起来了?”
齐远见状,心中一喜,紧紧握住游铭的手,声音带上了哭腔,“你生了什么病,怎么几个月都不见人影,我们都担心死了,小林还帮你办了休学手续……对了!”
齐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他播放一段录像:“你看,兰宝他也很想你,没有你陪他玩,他吃不好睡不好……足足瘦了两斤……”
“兰宝……”游铭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手指轻轻伸去,仿佛想要抚摸什么东西。
兰宝是谁!难道是小游儿在大学里交的对象!这怎么行,小游儿还那么小!!
胡煊心中警铃大作,一把夺过手机,却没见到人影,只见到一只痴肥丑陋、满脸谄媚的恶心动物!
胡煊被恶心得不行,把手机扔给齐远:“这是什么东西!”
齐远手忙脚乱的接住手机,莫名其妙:“这是萨摩耶啊!是游铭最喜欢的动物,他说他从小就想养一只,只是家里人不让。”
游铭盯着齐远的手机屏幕,连连点头:“耶椰。”
“对!我们就是在耶椰咖啡馆认识的,一家萨摩耶咖,你在那儿打工……”
忆起往事,齐远忍不住抽泣,哽咽着对游铭说:“……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游氏集团的继承人,你这样的人竟然会去狗咖打工,你知道我有多么震惊吗?你……你简直是我见过最爱萨摩耶的人,上天不公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靠在一起追忆往事的画面,像一根刺一般扎在胡煊心里,越扎越深,胡煊脸色极为难看,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胡煊突然意识到,游铭独属于他的回忆,只有短短五年而已,此后十年的人生,都是他不曾参与过的!
这令胡煊不得不正视一个残酷的事实:游铭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乖巧听话的孩子了,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他长大了,学坏了,认识了一群来历不明的朋友,甚至被那些痴肥恶心的动物勾引去了……那种有伤风化的场所!
胡煊一时间悔恨无比,当初他就算把游铭藏在深山老林里,也不应该把他交给那个死人游柏川!
想到这里,胡煊心里有股火在烧,他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切!
胡煊猛地站起身,背对着游铭向密林深处走去,声音冷酷:“我走了,我去丢垃圾。”
“哦,瓶子,记得收起来。”
游铭有些呆的点点头,目送胡煊远去。
追都不来追我了。胡煊在林子里等了又等,心里拔凉拔凉的,那个齐远有什么好。
他变了,说不定等他恢复正常,就会一脚踢开我这个没用的人,不认我这个老父亲。胡煊悲凉的想。
不对,我还是有一点用处的吧,这两天不是赚了十万吗?比陈灵羽可厉害多了,小游儿看起来也很高兴。
一定是……一定是那姓齐的不好,带坏我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