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九池谷里也没有九个湖,只有一个大湖,以湖心岛为原点划成了九块。
长桥卧波,宛若飞龙,云雾笼罩在桥上,粼粼水波若隐若现,远处山峰青翠,沈承林走在桥上,清脆的敲击声令人心悦,她很喜欢走在桥上的感觉,在那片山林时,她也时常去小溪上的桥远眺风光,实心厚重的桥走起来沉稳,而轻薄的木板的声音就更为灵动轻盈,像现在走在雾中,又仿佛置身于云端,好像她成仙了一般。
穿过雾气之后,沈承林到了湖心岛的一端,连绵的房屋着实令人大开眼界,外头的人三两成群,有的在耍剑,有的在打坐,还有的在演武场上比试,一名站在桥头边,身着淡黄色外袍,腰间悬挂木牌子的弟子看见了她,便招呼着她
“姑娘也是来报名的?来这里写下名字领间屋子歇息吧。”
他热情得很,一把把毛笔推到她手上,可是她不会写毛笔字,歪歪扭扭地写下“林熙”二字,和一边或整齐或狂放的字截然不同,就像个三岁小儿的字,不,也许在这个修仙世界,三岁的小孩都比她写得好上一些。
“……需要我再写一次吗?”她看向那名弟子惊讶的脸。
“……不用,姑娘的字很有特点,我们也不凭借字看人。”
说着,弟子递了一块长木牌,边缘整齐,上面刻着一只游龙。
“这是姑娘这几天在这这里住的证明,将它嵌在房内的凹槽里,就可以启动防御阵法。”
“多谢。”
木牌背面刻着了“叁零捌”,她按着弟子给的指示向右拐。
一路上,她观察了一番来这里的人,有的风度翩翩,似是江南一带的人,几乎是如水洗一般润和连绵的嗓音语调;也有风格粗犷一些的中原人,脸部硬朗;还有更为北边的人,锐利如鹰的眼神,络腮胡,草原上驰骋惯了而磨损的手……
大江南北,中原五胡,各色人物都齐聚在这里,也是,长清派大宗,尽管不同地方有着不同显赫宗门,但比起来总有个高下之分,人各有志罢了。
沈承林很快找到了308号房屋,如那名弟子所说,屋内有一个凹槽,她一进去就把木牌稳稳放了进去,而它们之间也仿佛有吸引力一般,严丝合缝,虽然她感觉不到防御阵法的展开,但那个弟子说了,那就是没问题。
屋内很整洁,床,桌子,柜子……一应俱全,她看了眼桌面,甚至还有茶叶,她准备泡来试试,如果不错的话带回去也不是不行,但首先她要换下这件破损的衣服。
沈承林期望地打开衣柜,里面却什么也没有,失望地合上,她坐在椅子上思考,玉佩里除了钱就是钱,早知道她应该在东市买点日用品……算了,反正买了也会和干粮一起不见。
不过这里人那么多,说不定有人愿意卖给她,当然,愿意借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正当她准备出门时就响起了敲门声,开门,是那个桥头边的弟子,他手中是一个布包着的东西。
“姑娘,这是大师姐送来给你的。”
他藏不住好奇,眼中尽是探究的意味。
大师姐?难道送她来的人是长清派大师姐?
“……替我谢谢你们大师姐。”
“那个姑娘,可否问问,你是怎么和大师姐认识的?”
“……她救了我一命,听闻我要来这儿,就好心带我来了。”
弟子听了这话,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点了点头。
“果然大师姐还是那么温柔心善。对了,姑娘,我叫陈飞,不如交个朋友吧。”
沈承林随意应了一声,听这个人的话,那位大师姐平日常常行侠仗义,宗门弟子里应该尤为喜欢她。
送走了意外之客,沈承林打开布,里面有几套蓝底白纹的衣服,她试了试,虽然有些宽,却也不影响行动,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的袖子比那件破了的更窄一些,拔剑时更为轻松。除此以外,里面还有一个小瓶子,打开,是一粒丹药。
【滋补丹,能加快伤口愈合,最重要的是如名字一般可滋补被鬼气入侵过的身体。】图鉴随之更新,但沈承林意不在此。
知道了功效以后,沈承林不急着吃。解决了穿衣问题,那么接下来就泡茶吧。
她先去后院里看看,三间屋子共用一个后院,后院的中央有口井,沈承林打了半桶水上来放在屋里,然后拿起瓢要了半勺左右进瓦壶里,又向另一个瓦壶里放了半勺,再将瓦壶放在院子里的炉子上,炉子边放有打火石和柴火,她在打着火后一边用蒲扇扇火,一边听水声,她先烧了一壶白水,然后就开始烧茶,当水沸那一刻,她用沾湿的布打开壶盖,放了茶叶进去,茶香飘出后,沈承林用抽出了未烧尽的木条,然后浇了一点水进去,火很快就熄灭了。两个瓦壶被提起放在了屋子里的桌子上,她先用滚烫的白水浸了一遍茶碗,当水溢出后,她停止注水,将残留在碗里的水倒干净后,缓慢地将茶倒入碗中,茶渣沉在底部,茶水透明,香气淡雅,轻抿一口,先是苦涩,细细回味后又觉甘甜,全身清爽,甚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开始游走全身。
如此好的茶真令人欲罢不能,于是今夜,沈承林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睡不着,她翻来覆去,最后推开门,决定到外面逛逛。
晴朗的夜空能看见许多星星,特别是夏季,点点星光点缀宛如白昼。时间大约很晚了,周围昏暗,除了她没有人在外面闲逛。
她逛了一圈回来,仍旧睡不着,于是她爬上了屋顶,就这么躺在上面,微风拂面,好像回到了山林里。
在山林里看星空是另一副光景,它们被细小的叶片切割成无数份,像是万花筒一样奇妙华丽,令人捉摸不透它们的变化。小时候,父母也常带她去到空地上玩耍,她对着流星许愿,转头一看,他们正对着自己笑,这时候她都会跑过去抱住他们,当然,在母亲死后,一切都变了。
沈承林说不上来回忆起以前的事这是什么感觉,悲伤也好,喜悦也好,愧疚也好,从那天起就像是打翻的颜料混杂在一起,怎么也分辨不出了。尽管是可以称得上是爱好的游戏,也更像一种无聊打发时间的必需品,包括帮阎王做事,似乎只有在投入进这些紧张刺激的冒险时她才能拿回正常人应该感受到的喜怒哀乐。也许她跟恶鬼也有相似的地方,模仿生人的感情,希冀着已经丢失的东西。
算了,回屋吧。
她坐起身,正往下爬时,看见了远处屋顶上有黑影飞过,虽然很模糊,但大概是个人吧,没想到这里有人和她一样大半夜了也不睡。
突然,任务面板更新
[追击黑影]
看来那可不是什么和她一样出来看星星的失眠好友,沈承林更想无视任务回去睡觉,因为贸然追上去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路上遭遇恶鬼一事给她上了一课。但她有件顾虑的事:完成任务就能拿到钱,但如果不完成任务会怎么样呢?
还是别自找麻烦提高风险。
沈承林循着黑影的离开方向,用了两次传送术减轻声音,随后跑步跟上,她体力很好,平时也有锻炼,黑影似乎闪进了一边稀疏的森林里,她放慢脚步,尽力平复呼吸,慢慢摸入森林,这湖心岛四面环水,黑影不经过桥,没办法逃出这里。
四周静得出奇,雾气缭绕,沈承林把手放在剑柄上,她现在什么也没发现,那个黑影,去了哪里?
任务突然显示失败了。
沈承林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面板,随后马上退出了森林,很快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坐在床上,如果说之前睡不着是因为茶,现在就是因为这突变的任务。
黑影已经逃跑了吗?它从哪里逃的?还那道黑影究竟是什么……无数问题充斥着她的脑袋,直到窗外渗进晨曦的光辉。
看来自己要白天补觉了。
原本还挺明朗的调查之路突然就蒙上了一层黑纱,虽然已经清楚这次的调查不会那么简单,但还是很挫败。
“不好了!小陈发疯了!”
正当她想躺下去时,有人在外面大喊到。
[出门看看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任务这么快又发放了一个,这次她可不能错过了。
硬撑着精神出门,许多人都朝着桥边走去,而那里已经围了个圈,忽然那圈人向四周跑开,里面些的地方爆发出一阵蓝光,沈承林加快了脚步接近那蓝光。
几个拿着剑的人也跑来,他们耍开了剑冲了进去,瞬间兵戈争鸣,黄色与绿色的光盖住了蓝光,可很快蓝光又占据了上风。根据她所了解的有关修仙世界的知识,这几个人都是有修为的人,那自己贸然闯进去……
沈承林停在了离那光芒有段距离的地方,看清了正在缠斗的四人,只有一个人穿着淡黄色外袍,而三个人正围攻着他,那么那个小陈就是他,发疯的是居然是长清派的人。
她仔细一看那个弟子,好像就是昨天送包裹的人。
[阻止打斗]
看见任务发放,沈承林不再犹豫,她利落抽出剑,看准时机,先发动了次震慑,接着冲进了光芒之中,抬手装作使出剑法挑落四支剑,之后一剑砍伤弟子的腹部。
“快来人压住他!”
周围有人听见她的话,马上上前用绳子捆住了弟子。
[追击黑影]
黑影又出现了!
沈承林猛地看向桥的方向,白雾中似乎出现了不一样的颜色,她不管其他人的声音,提剑冲进了雾中。
这次不能再放跑那个黑影了,无论它是什么。
浓雾弥散,沈承林谨慎地前进,时不时挥一下剑,但什么也没碰到,忽然,背后突然一凉,她迅速转身一斩,什么也没碰到。
“没有实体吗……”
据她经验,这样也许是什么能够雾化的恶鬼。
于是,她闭上眼,将精神集中,她能感觉到手中的剑的重量。
来了!
她捕捉到右前方传来快速摩擦空气的声音,接着沈承林再次发动震慑,可是周围一点变化也没有,她暗道不好,难道恶鬼根本不在这里吗。
周围的浓雾似乎移动得更快了,像是要把她禁锢在这里一样。
沈承林的呼吸变得沉重,空气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越来越稀薄,身处迷雾之中,却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剑终于从手上脱落在了脚边,沈承林跪倒在雾中,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尽管这一点用也没有,恶心、想吐……她感觉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如果昏厥在这里,恐怕就活不下去了吧……意识似乎要和身体一同坠落向不知名的深渊……
此刻,她才明白她现在身处于何方,九池谷里的那片大湖里,雾霭蒙骗了她的视觉,引诱着跳下了湖,震慑之所以不起作用,恐怕是因为,这里本来就已经没了什么可以被震慑的本体,自己的目标早就是错的……
只是现在似乎都来不及了,沈承林的双手松开,她已经没了力气去维持思考与行动,她正在落向死亡的深渊……
“以一换一,承林,你也希望妈妈回来的,对不对……”
女孩蜷缩在角落,昏暗的屋子唯一的光就是门外的灯,然而一个体型硕大的男性堵住了门,他手中拿着一把刀,右手手腕滴血在他身后隐隐约约能看见地板上不知名的画。
“就差你了,承林,你死后也能和我们一直在一起的,我们一家人……”
女孩无力反抗,直接被打昏了过去,醒来时自己就被绑在客厅中央莫名多出来的柱子上。
男性似乎在念诵着什么,周遭全部暗了下来,从她的灵魂深处,有什么在不断尖啸,撕扯着她的躯体,黑暗窃取着她的生机……
“灭!”
一声大喝驱散了黑暗,当她重新看见自家的客厅时,男性已经倒在地上,全身浴血,而他的身旁,有一块失去生机的血肉。
“孩子,你受苦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白发老人,祂的身边是牛头与马面,祂走上前,慈爱地看着自己,冰凉的手点住她的眉心。
“该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