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01 重生

    我本是一个不知出生年月,不知生父生母,在寒冬腊月里将要饿死冻死的孤儿。

    是阿生发现了我,给了我一条命。

    他说,我和那位大人长了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后来,阿生还和我说了很多那位大人的事情。

    说得最多的,便是那位大人如阿生捡到我那样,救了路边病昏迷的阿生,让人把阿生送到附近的医馆,还留下了些银子。

    不多,刚好够阿生勉强熬过那个寒冬,又勉强捡了我。

    我和阿生相依为命时,我从不觉得苦。

    实在吃不上饭时,我会央求阿生再讲一次捡到我的故事。

    他总是答应我,然后从头开始讲,但不是从“在死胡同里发现个没狗大的小孩儿”开始,而是从“那天我病得快死了,路边驶过一辆马车。正当我以为它要压过我时,谁知道马车上下来一个仙人......”

    阿生不给我起名字,只叫我小孩儿;也不允许我叫他哥,说是他自己有父母兄弟,只是都在灾荒里死了。

    但我知道,阿生是因为我的眼睛与那位大人太相似——他自觉不配给我起名。

    我还知道,他一直想将我送进王府去报答那位大人,做什么都好。

    所以每到结尾,阿生都会难得地摸摸我的头。

    他说小孩儿,你欠那位大人一条命。

    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没能进那位大人的摄政王府,而是进了丞相府。

    甚至阴差阳错下,还得了主子的喜欢——那位年轻的右相大人,总爱将我带在身边,还亲手教我认字弹琴,读书识画。

    但药浴实在太痛了。

    我走不出丞相府了。

    临死前,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我又变回了那个小乞丐,穿着破破烂烂,脏到辨不出颜色的衣服,路过一条像红泥一样颜色的河,河里不见游鱼,都是虫蛇。

    我却心中一喜,想着今天或许能尝点儿荤腥。

    可等我撸起袖子想要下河捉蛇,忽然被人一把拽住手臂。

    我一回头,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阿生。

    可阿生看起来很生气。

    他猩红着眼,死死捏着我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质问我:你为什么没能救回陆华容?

    你知不知道,你欠他一条命。

    你欠他一条命!

    我一时间被吓呆了,没说出话。

    但他说的话,我当然是知道的,也从不敢忘。

    所以我才一直乖乖听话,照那些大人说的去做——药浴泡了,心头血取了。

    难道,没救活那位摄政王大人么?

    我抱着脑袋使劲回想,许久才磕磕绊绊记起来,我好像,确实是少泡了一次药浴。

    但这实在不怪我。

    药浴一月一次,共泡十二次药人才能成。但泡到最后几个月时,我已经虚弱得几乎下不了床,脑子里也记不得东西,整天浑浑噩噩。

    反而是准时的滚烫和剧痛,能叫我勉强知道又过去了一个月。

    于是,我掰着指头数,从拇指数到小指,再从小指数到拇指,怎么数都发现少了一个月。

    我沮丧急了,愧疚地看着阿生,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这时,阿生忽然又不生气了。

    他将我拉到跟前,黑洞洞的眼睛仔细打量我,最终像许久之前那样,摸了摸我的头。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半晌,阿生终于开口,回去吧。

    他说,天意难为,你的命该是如此。

    但他最终还说,哥哥在这里等你。

    ——

    于是,当我再一此睁眼,便是重生在了第一次药浴之后。

    我仔细回忆,那时我被那滚烫的药水和刺骨的疼痛,折磨得说什么不愿意泡第二次药浴,遂被关了禁闭。

    重来一世,我不再排斥药浴。

    因为我知道我不再是孤独一人,阿生哥哥还在等我。

    而为了不重蹈覆辙,我思来想去,这丞相府是不能呆了。

    刚好,那位年轻有为的右丞相魏阳夏魏大人,为了安抚撒泼打滚的我,答应让我以贴身小厮的身份,去见识见识皇家狩猎是什么模样。

    顺便,也是要让我见一位极尊贵的人。

    上一世,这次冬狩其实发生了许多事。

    那位摄政王大人遭遇多方势力暗杀,反而引蛇入洞揪出一众叛党;而老皇帝本就病入膏肓,得知自己最心爱的儿子险些丧命,直接气得病逝。

    之后匆忙继位的新皇,却并非势头正盛的二皇子或四皇子,而是一位母家弱小,常年被忽视,但和做皇子时的摄政王大人交好的九皇子。

    而魏阳夏带我去见的,正是这位九殿下。

    ——

    我作乞丐流浪了十年,身体底子不好,第一次药浴过后,更是时常会犯困。

    魏阳夏对外说我是贴身小厮,我却活得比主人矜贵,经常不知何时睡去,醒来后又发现自己已躺在帐中的床上。

    那天下午,我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

    帐子内,矜贵的小皇子一身棕色骑装,看着没比我大几岁,正与魏阳夏低声争执。

    上一世,我刚到丞相府,哪里见过这样的仗势,醒来后大气不敢喘,只能闭着眼装睡等他们吵完架,却又不小心真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回丞相府的马车上。

    原来,因为摄政王夜猎遇害,冬狩被迫终止,魏阳夏怕我的存在被查出端倪,便冒着欺君的危险,将我秘密送回了丞相府。

    而我在马车里爬起身,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忍,扯开衣服一看,竟发现心口被厚厚包扎了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被取心头血。

    这一世,我醒来后依旧没有轻举妄动。

    只听见他们压着声音说话:

    “......臣已亲自......初有成效,等日后......”

    “万万不可!皇兄不会......你们,简直是......”

    我适时睁开眼,弄出些动静,从床上爬起来。

    接着一抬头,就和那小皇子对上了双眸。

    他脸上的震惊愤怒还未褪去,却在看见我的一瞬间失声。

    旁边的魏阳夏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对我招了招手,“在雾,过来行礼,这是九皇子殿下。”

    而我一副仿佛吓呆了的模样,同手同脚地从床榻上跌下来。

    “不用了。”

    那小皇子倏地偏过头,掩盖似地道:“晚宴要开始了,本宫先走一步。”

    他仿佛被撵着似地飞快转身往外走去,却在撩开帐子前忽然停下,扭头盯着魏阳夏,又说了一句,“......本宫,自会在宴后,再请右相大人一叙。”

    夜幕降临。

    皇帝皇子和朝中大臣的晚宴,自然就不是我能前去的。

    但魏阳夏此行却不只带了我一个小厮,他是走了,却也留了两个人来看着我。

    我十分沉得住气,靠坐在床榻上,慢慢吃着送进帐子里的清粥小菜。

    然而用完饭半个时辰后,账外依旧安静无声,似是连马都卧下休息了。

    就在我放弃等待,准备尝试尿遁时,账外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一阵热闹的喧哗,紧接着一只手撩开了帐子——那下午才见过的小皇子,此刻居然带着一个侍卫,就这样闯进了帐子里。

    ——果然,我想我应该确实是有一双,很像那位摄政王大人的眼睛。

    小皇子面色绯红,满身酒气,眼神却还算清明。

    他和床榻上的我遥遥对视,都还没说什么,那侍卫就先上前厉声道:“放肆,见到殿下竟还不下跪行礼!你——”

    “闭嘴。”

    小皇子冷斥住侍卫,然后竟主动走来,在床榻前站定。

    接着,他在侍卫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竟连尊贵的自称都省了,将姿态摆得很低,“我听说,药浴过后,你身体就不好了......你能、能自己走么?”

    ——

    这一世,我不过是露了一双眼睛,这位心善的九皇子,居然要偷偷放我走。

    想来上一世,他一开始也是反对魏阳夏的。

    只不过,那场针对摄政王陆华容的暗杀,实在来得太过凶险。

    魏阳夏应是在我睡梦中直接弄晕了我,亲自取了我的心头血,当着小皇子的面,缓了陆华容的病。

    这才让这小皇子相信我这药人真的有用,遂默许了下来。

    后来,我日复一日被关在丞相府里,再没见过这位冬狩过后登基的九皇子。

    却没想到这一世,也能从他嘴里听见一句“你别怕”。

    ——

    我当然不怕。

    我甚至十分开心——这或许,冥冥之中是阿生在帮我。

    在小皇子的安排下,我飞快和他目瞪口呆的侍卫换了衣服,紧跟着他身后出了帐子。

    炼制药人的初期,魏阳夏虽找人看我,却还不曾看得那样紧。而他留下来的人,也不敢阻拦一个装醉耍威风的皇子。

    于是我意外顺利地出了帐子,跟着小皇子急急往外围走。

    一边走,他一边回头看我。

    或者说是看着我那双眼睛。

    我心知肚明,也不躲闪,而是回看向他。

    就这么两三回,他倒是先笑了,“你这小厮,胆子确实是大得很。”

    然而等了一会儿,见我依旧只望着他,他脸上的笑变成了几分吃惊,“你不会,连话都说不了了吧?”

    我终于开口:“奴才谢八皇子救命之恩。”

    谁曾想这话反将他吓了一跳,脚步都慢了几分,半晌后脸上流露出些许复杂来,“你......唉,你听好了,这种缺德事儿,我皇兄是毫不知情的。”

    小皇子顿了顿,正色道:“你要谢也该是谢我皇兄——我帮你,正是因为我笃定皇兄若是知晓此事,也绝不会同意用这种方法活命。”

    “而且,药人什么的,”他声音低了下去,嘟囔道:“简直是异想天开。魏大人再怎么喜欢皇兄,也不能这么走火入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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