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十六年。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五日,满山皆白,遍地皆银。
传闻中的踏雪仙尊乃上神转世,天生白白飘然若仙,风度翩翩,仿佛是凡人中的尘外之人,嘉禾十年,以一己之力封印了魔尊云宿,自此成为茶楼酒足饭饱后的一桩美谈。
***
谢清洐再次睁眼,仙宫之上,玉宇琼楼,白云悠悠,仙鹤翱翔,宛如仙境。他有些迷茫,眼前雾蒙蒙的,试图站起来,全身骨头如碎裂般疼痛。
“朝阳师兄!你可吓死书禾了,师尊此次罚的也太重了。”耳边传来少女的关心。
“你叫我什么?”
“朝阳师兄?”
谢清洐只觉耳边响起一道惊雷,这不正是他前段日子看的一本书中反派角的名字?
原身谢清洐本是朝云国三皇子,小字朝阳,中宫嫡出,天潢贵胄,降生时天降异象,嘉元皇后就他一个子嗣,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尽管皇后如此的溺爱三皇子,三皇子少时始终是个心系天下的温润君子,后不知为何性情大变,是人命如草荠,名声狼藉。
虽是反派,读者讨论度却极高,原因无他,他生的玉质金相,惊为天人,天赋也非长人能及,如此卓越的资质,可惜是个十恶不煞的人。
十五岁便入玄玉宗,拜入踏雪仙尊门下。仙尊管教弟子是全宗上下出了名的严厉,动不动就拿软鞭抽人,罚去禁地反思。
原主作恶惯了,偏要在仙尊的雷区蹦哒,宗内管教严格,严禁嫖赌,滥杀无辜,他一样不落,身为皇子时便不把凡人的命放在眼里。
谢清洐感觉后颈隐隐发凉,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口:“如今是嘉禾几年?”
“嘉禾十六年。”
谢清洐心中的防线一下塌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个时间段作天作地的小魔头该作的基本作完了,除了还未堕入魔道。
书禾刚走,谢书洐顿觉头痛欲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缓过来后,谢清珩脸瞬间黑了,原书对三皇子的描述并不多,只描写了他后期是如何的混账。
谢清洐才明白这三皇子究竟有多混账,大大小小的事都干过,净不干些人事,来玄玉宗不到两年,全宗上下被他搞得鸡飞狗跳。
此次受伤,是原主去赌访被师尊抓回宗门,送去刑台处罚,谢清洐忍着身上的疼痛披上外袍走出卧房,都见全宗上下师弟师妹们跟见了鬼似的。
“你们听说了吗?二师兄又干混账事了。”
“真的?快跟我讲一讲他这次又干嘛了。”
“听说是……”
谢清洐人都麻了,这具身体的主人虽然不太当人,但修炼资质是数一数二的,师弟师妹们自认为讲话声音很小,实则无一例外都落入了他耳中。真是造孽,原主犯下的那些罪名,全扣在了他头上。
失神间,一道凌厉的剑气划过,吹散了谢清洐一头乌黑发丝,他的视线有片刻模糊。抬头,对上一双明明从未见过却万般熟悉的眼。
一双金色瞳孔如同两颗黄金般闪耀,给人一种威严和权威的感觉,白色丝缎般的头发,宛如月光倾洒在银色瀑布上,显得格外清冷。
周围众弟子大惊失色,忙道:“拜见踏雪仙尊!”
沈云卿视线从一众弟子扫过,最终定格在谢清洐身上,沉默片刻缓缓道:“谢清洐,本尊有要事同你说,午时来趟浮梦山涧。”
谢清洐只觉脖子隐隐泛凉,那浮梦山涧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沈云卿的住所,沈云卿该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灭口吧?
心中虽这样想,面上却还是仰头朝沈云卿灿烂一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恭敬道:“是,师尊。”
“刑台抽你脸了?笑这么难看。”
谢清洐笑容挂到一半僵住了,笑得十分牵强,这沈云卿怎不按套路出牌,说好的清冷仙尊呢?他笑的虽并不发自内心,可书上也没说沈云卿这么不给人面子啊!
其实这也不怪沈云卿,原身烦沈云卿烦的要死,仗着自己是三皇子没几个人能管的住他,长老们对他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唯独这沈云卿,一惹事就把他送刑台。
原身次次看到沈云卿都臭着张脸,更别提对着沈云卿笑,还恭恭敬敬的喊师尊了,沈云卿也有些诧异。
***
提心吊胆一上午,各种理由推脱的谢清洐终是羊入了虎穴。浮云山涧在宗门中有些偏僻,布置也很简单,只有一束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显得跟师尊这个人一样冷清。
谢清洐进来时沈云卿正盯着一盘棋子发呆,不知为何,心里头闷闷的,莫名觉得师尊很孤独。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他消了下去,他自身都难保了,竟还心疼起人家天之骄子来了。
“师尊找我是因为何事?”
“马上便是宗门大比,可有准备?”
谢清洐心里一惊,他这个刚魂穿一天不到的人能有什么准备,功法啥的也样样不通,剑都不一定握的住,那什么比,拿命比吗?
谢清洐背后直冒冷汗,万一被发现不是原主,不会被误认成夺舍身体的邪灵给灭了吧?不行,绝对不行!
谢清洐双腿一软,就这么顺势跪了下去,一双眼睛泪水汪汪,“悲痛欲绝”开口道:“师尊!是徒儿不争气,徒儿平常不好好修炼,关键时刻还因这点小伤耽误了大比……”说完还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沈云卿许久未开口,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他,只是那眼神让谢清洐觉得他透过他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无妨,大比在一月后,玉灵膏涂抹一周变能好个七七八八。”
“师尊!外伤能好,内伤难愈啊,徒儿觉得浑身没劲儿,头痛欲裂,吃不好东西,也睡不好觉……”
沈云卿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闪而逝,收敛极块,已经完全入了戏的谢清洐自然没察觉到。
“专心修炼,你的伤势我心中有数。”
谢清洐知道没戏了,有些沮丧,这回是真有点想哭了,别说半个月了,给他半年时间怕是都不够。
“一周后每日辰时来浮玉山涧修炼。”
“是……啊?师尊?”
沈云卿至今为止只收了三个徒弟,听闻踏雪仙尊喜爱清静,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除谢清洐外的两个徒弟很是懂事,自己有能力解决的事绝不会打扰师尊。
可这三皇子是个例外,原因无他,三天两头就被师尊抓去邢台,众人猜测踏雪仙尊应是十分厌恶二弟子的,除了抓他去邢台平常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更别说单独陪他修炼了。
直到回到住所谢清洐都感到很不真实,心中暗戳戳的想,他现在恶补还来得及吗?经过了一系列思想斗争,还是决定挣扎一下,总不能到时候连拿剑都不会。
在住所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书架,翻开书,谢清洐只扫了一眼,愣在原地直接呆住了,脸色由青转红,耳尖红的似要滴血。
春……春宫图???
谢清洐吓得直接把书丢在了地上,原主幅德行,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挣扎了。生无可恋时,住所外挂着的摇铃响了,门外传来书禾活泼而愉快的语调。
“师兄!师尊让我去藏书阁拿了些修炼秘籍给你,师兄在休息吗,我可以进来吗?”
谢清谢顿了顿,沈云卿不杀他还给他秘籍做甚?清了清嗓子:“进来罢。”
书禾轻盈的脚步声如同飞翔的羽毛,眨眼的一瞬间便来到了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