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

    夏诚晟入了场后,这场饭局的中心便都围绕着他。

    他提杯时,便有人上前同他敬酒,他落筷时,也有人见缝插针地补上,半场酒局下来,她喝了半斤酒,也学到了些赞美之词。

    下半场时,桌上的菜已经没有什么人在吃,大家提着各自的小酒杯和酒壶,在这个偌大的礼堂穿梭,来来回回的说些漂亮话,话毕便是满满一杯酒都在心中。

    她不用主动,今天来同她敬酒的人格外的多,她喝得实诚,还没等饭局结束,酒已经喝了大半斤。

    夏明祈看她这边有些热门,悄悄地喊来办公室负责添递酒水的同事,递给她的酒壶里,一分白酒,九分白水。

    她入了口才觉得味道不对,抬眼去看夏明祈,对方正气定神闲地收尾着面前的蟹黄豆腐。

    “少喝点。”

    夏诚晟兴许今天真的是高兴,酒多喝了几杯,到了微醺的程度,人的兴致也上来了,不赞成地皱眉:“什么少喝点,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她要多喝点。”

    两人被教训了都不说话,一个在吃蟹黄豆腐,一个在夹凉拌核桃仁,充分演绎了左耳进右耳出。

    说完了左边的,就开始教育右边的:“你也是,重心不要全都放在事业上,结婚的人了,要匀一部分给家庭,明白吗?”

    夏瞳抿了一口掺了水的白酒,确实有股假酒的味道。

    她当然听懂了,先是催婚,再是催生,大半年的时间,足够完成她手里的权力交割。

    半醉半醒中,说出的话才是真心实意。

    她低了头,却是将酒杯递了过去,同夏诚晟端在半空中的杯碰了一下,也没管杯口高低:“还有哥哥呢,他还没结婚,您想办法平衡一下他的工作生活。”

    夏诚晟不悦,桌上人这么多,家事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摆上桌面,饮了杯中酒,直到饭局结束,也没再同她说什么。

    他用无声,表达着对她叛逆的不满,即使下午时,他才刚刚肯定过她的工作能力。

    淋雨喷头的水花落在眼前,热的水,混着她今天喝的酒,人的脑子本应该混沌,但她心里藏着事,面色平静地笑着同钟瑜告别,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她和夏家的关系。

    吹头发之前,她看了眼手机,沈怀卿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饭局结束了吗?】

    她叹口气,不知道脑子犯了什么混,刚才的酒水又烈又辣,喝了一肚子的酒,挨了一顿莫名其妙的骂。

    突然就很委屈,消息回得没头没尾:【想喝奶茶。】

    不期待沈怀卿有没有懂,她只是委屈,而这些不愉快,她无人可以倾诉。

    也许这一刻,她希望他像个树洞。

    吸收就好,不要问为什么。

    很久之后,沈怀卿都没有回复,她握着手机,靠在枕头上,在两人聊天的界面切换了几次,最后变成毫无意义的刷着帖子,等待睡意的来临。

    睡觉,这是最好的治愈。

    敲门声响起时,她愣了一下,才从床上坐起来。

    “咚咚咚。”

    她问:“谁啊?”

    隔着门板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外卖。”

    似是有些耳熟,但夏瞳没敢让自己这个离谱的猜测冒头,她拉开酒店房门一条缝。

    门缝外面的,是套着包装袋的两杯奶茶,就这么透过一道道小缝,努力地挤了进来。

    那似是有些耳熟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开门,奶茶外卖。”

    顺着她的力气,外面的人将门推开,望着已经有些呆愣住的她,沈怀卿笑着放下手中的两杯奶茶,张开肩膀,他一句话也不说,这是微微的笑。

    她的树洞来了。

    不知为何,很久都没有哭过的夏瞳,一下便红了眼眶,又怕对方看出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他从外面赶了过来,身上还冒着初冬带着的冷气,夏瞳穿着单薄的睡裙,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她抱着他,呼吸着他身上夹裹的冷气,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拥抱了很久。

    直到她瓮瓮地发声:“你怎么来了?”

    “你说想喝奶茶,我给你送来。”

    “骗人。”

    不论从家还是从瑞安直接过来都要将近三个小时,明明是一下班就往浦泽岛开车,才能在这个时间点站在这里。

    他总是看起来清朗又疏离,似是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动容,可此刻那双总是沉静的眼中,此时却是温柔的笑意。

    “是,因为我想见你。”

    在夏瞳面前,沈怀卿总是有些不善言辞的,他想拉近两人的关系,却又总是在远近的关系上犯着犹豫,生怕最后两人落得连朋友都做不了的下场。

    但他喜欢她,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见到她会笑,笑意是从眼里露出来的。

    夏瞳没听过他说过这么明显的肉麻话,锤了一下他的腰间抱怨:“你是不是和文沛进修去了,这么会说话,明明早上才见过的。”

    她下来开门时连拖鞋都没穿,直接赤着脚踩在地面上,沈怀卿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放回到了床上,摸着她有些冰冷的双手,另一只手抚过她还有些泛红的眼睛。

    “不开心吗?”

    她避而不答,脚轻轻踹了他一下:“不是带了奶茶吗,帮我拿过来,我想喝甜的。”

    沈怀卿拨开她刚刚吹干有些凌乱的发丝,露出还没有来得及收起脆弱的眼睛,他轻轻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好。”

    夏瞳盘腿坐在床上,沈怀卿因为还没有洗澡换衣服,被她打发到了酒店的椅子上,他也不恼,两人一人捧着一杯奶茶,她看看他,欲言又止,又低下头。

    酒店厚重的窗帘已经全部拉上,床头还开着有些昏黄的灯光,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喝一杯热的饮料,她已经觉得刚刚被酒辣到的胃此刻得到了疗愈。

    那句想喝奶茶,是在委屈之中想要发泄的胡话,但当真的有人将东西带到她的眼前时,她此刻竟有些鼻头发酸,想同沈怀卿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似乎显得有些幼稚。

    她很久都没有来过浦泽岛,想要看看初冬这座漂亮的小岛,吹吹海风,坐在岸边的阳伞下,喝着调好的饮料,看着沙滩上欢笑的人,或许还有几只可爱的小狗。

    但她今天来了之后,就一直在酒店的会议厅里坐得板正,晚上时陪着夏诚晟不知道同公司的其他高层喝了多少杯酒,连一眼的风景都没有来得及看。

    “想去吹吹风吗?”她问。

    沈怀卿的行动比言语有力,把她的大衣从衣架上拿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围了一条长长的围巾,裹着容易漏风的脖子,可惜她没有帽子,不然估计要全副武装起来。

    他倒是穿得板正,修身的西装衬得身形挺拔高大,而她裹得严严实实,显得两人极不相称。

    “穿这么好看,你要去海边要其他女孩子的微信吗?”

    她喝了酒,酒精上脑,可以蛮不讲理。

    沈怀卿在她跟前弯了腰,回头示意她。

    她假装没看懂,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干嘛?”

    “我背你去。”

    他走得很慢,背她却背得很稳,一步一步,漫步出了酒店。

    初冬的夜晚也能看到月色,只是月色清冷了些,她靠在沈怀卿宽阔的背上,歪着脑袋看天边挂着的孤零零的月亮。

    晚上的海风吹着她的发丝,散落在而后,有几缕飘到了沈怀卿的脸上,轻飘飘拂过时,有那么一丝痒意,他偏了头,夏瞳却看在了眼里,故意拿着头发逗他,欺负他两只手都扶着她。

    沈怀卿有些拿她没有办法,轻轻把她放了下来,这才有空出的手擒住她不安分的动作,将她困在怀里。

    四下无人,只有晚风。

    他低头,轻轻的去亲吻她冰凉的唇,夏瞳扶着他的腰,踮起脚去迎合这个轻飘飘的吻。

    白天的那些郁结突然就消散了一些,沈怀卿还是有些本事,把他自己送来了,神奇的就抚平了她的委屈。

    他们坐在沙滩旁边的长凳,她挽着他的胳膊,头就靠在他的肩上,不知怎么,她就把心里的难过和委屈说了出来。

    直觉告诉她,沈怀卿会站在她的这边。

    她的性子很倔,只想将委屈告诉能安慰和帮助她的人,不想让人指手画脚的说她心思敏感,将委屈咽下肚里,再添一分。

    人吹了些风,醒了些酒意,她方才翻江倒海的委屈,此刻似乎消化了些,没有怪谁,有些平静的复述着,一边说,她又一边在想。

    沈怀卿和她不同的,从把他接回来开始,就作为了沈怀荣的接班人。

    他是同瑞安一同成长的。

    但夏瞳不一样,他会觉得她像是那个躲在阴沟里的沈凯洲,暗暗觊觎着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我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她靠在他的肩窝处抬头,“大家都和我说,明祈继承公司是最好的,我拿着点股票,等他把公司经营的蒸蒸日上,卡里拿分红就好。我就成为可以拥有很多钱,很多时间,没有压力的千金大小姐。”

    “听起来是不是很诱人?”夏瞳浅浅的叹了口气,沈怀卿没有打断她,只是把她有些掉下来的围巾重新塞回到她的脖颈处,“但我不想,我想要公平。”

    说着说着,才压抑下的委屈又涌上心头,这次却怎么也平静不了,她不争气的在沈怀卿的怀里红了眼睛,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幅窝囊的样子,不敢说话,等着心情的平复。

    海边冷风一吹,她的鼻子比眼睛更不争气,没忍住,吸溜了一声。

    破坏了这严肃的氛围。

    沈怀卿低头看向埋头在怀里的人,强制让她把头抬了起来。

    露出一张眼睛鼻子通红,却又漂亮脆弱的脸,被人发现哭了的夏瞳也有点破罐子破摔,凶他:“看什么看,我不能难过吗?”

    她的模样有些滑稽,沈怀卿却没有笑她,把她搂进怀里,更用力了些:“我只是在想,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能让你不这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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