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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傍晚，周嘉音背着小提琴包从海金大厦出来。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逶迤西下的红日，汽车在暮色里模糊成流动的光影。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是她爸周海明的消息，问她下课没？

    周海明是口腔医生，医院离她上课的地方不远，这几天到隔壁市座谈交流，来不及赶回接送她。

    周嘉音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想和爸爸说自己已经长大了，让他尽管放心。

    但看到周海明发来的大段注意安全、到家报备的话语，最终还是在聊天框内删去，回复一句。

    「我知道啦0.0」

    正值秋分，热浪渐渐稀释。

    去往城南的公交一如既往地人少，周嘉音上去后，找了个后排靠窗位置坐下，琴包挨脚放。

    车窗外夕阳寸寸褪去，公交车走走停停，带她穿梭在城市落日边缘。

    高中本就课业紧张，学小提琴是个人兴趣爱好，自从母亲离婚后嫁往国外开始的，已经有五六年了。周嘉音通常是在周末，到专业老师那上一对一的指导课。

    她戴上海绵耳塞，将盒子揣进蓝灰色防晒外套，闭眼开始补觉。然而在中途，还是被一阵混乱人声吵醒。

    眼皮左右浮动，最后睁开，情绪厌烦的撩起看去。

    公交在站台停下，上来三个穿附中校服的少年，有说有笑的。硬币叮咚的投落箱内，在公交车摇晃起步中，几人往车厢后面散漫悠闲走去。

    走在最前的一个手里掂着篮球，嚼个泡泡糖，看上去又拽又酷，另外两人跟在后面，好兄弟式勾肩搭背的扯话。

    随着走动，男生身后影子被日光拉长，蓝白校服短袖下是副宽沉的骨骼框架。

    应该是意识到有人在注视他，那人黑眸微眯，仰起利落的下颌，偏头去寻。

    单手抛篮球的动作停顿住，改为用手臂揽球。

    公交车播报声在狭仄车内响起，转弯提醒音里，长长的车身正转过十字路口，橙色吊环同时晃动。

    视线就在这时不偏不倚的对上。

    一双略深的眼睛望住她，眼尾锐长，有浅浅的内双，不笑时勾人，带着一股散漫又周正的少年气息。

    大约是冷空调吹得头晕，周嘉音吸了吸鼻子，先一步的移开视线，面向窗外，结束这莫名其妙的对视。

    淡弱的日光里，她微微颤动的长睫毛，侧脸，以及松散挽扎的头发都被晕染着浅浅暖色。

    陈斯远嚼了几下寡淡无味的泡泡糖，目光收回，在她前面的一排坐下。

    周嘉音在车窗玻璃的倒映里，看到他卸放斜挎包坐下的影子。

    后面跟来的两人，在和他同排的另一侧也坐下。

    双方都是附中的学生，周嘉音和对面并不相识。多余几分的打量里，觉得对方太过吵嚷而已。

    耳塞也挡不住的声音，像有人在举个大喇叭在耳边。斜前排的瘦猴男生刚坐下，就一边和旁边的大壮哥讨论NBA季内联赛，一边哗啦啦的扯开书包，翻找着，不忘转头朝酷哥说了句话。

    “陈斯远，你那数学作业借我抄抄。”

    酷哥悠哉哉：“抄个屁啊，我也没写呢。”

    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拇指解锁后是暂停画面的蜡笔小新最新集，他开始找起耳机。

    从兜里拿出一团东西里，有用了大半的餐巾纸包，卡面划痕明显的校牌，半块白色橡皮，甚至还有本手掌大小的英语速记单词本。

    “那咋办？”瘦猴模样的男生沉思一秒，装作在和旁边大壮哥说话，“我发给消息给宋微月，就说……”

    话没说完，下一秒有什么飞了过来，瘦猴回头，双手下意识接住凌空砸来的篮球。

    “哎哎哎，我就说了一句，怎么有些人还急眼了。”

    酷哥撂话：“你少烦人家。”

    “还有你上次把我微信给她的事情，我还没算账呢？”说完，他眉梢微挑，抬头转过去，漆黑狭长的眼眸危险地半眯起来。

    “徐飞给的。”瘦猴利落甩锅，手指向旁边的大壮哥。

    忽然被cue的人：“……”

    徐飞听完话都急了：“不是，都是他的主意。宋一鸣和我说从星盘方面看你们俩挺配的，还是方方面面的顶配，我这才给人的。”

    “那行，等下次化学老师讲化学方程式的题，我举手让你俩上去配平。”酷哥凉飕飕的瞄他们。

    “别呀哥。”

    “这事真不赖我。”

    “……”

    在一片鬼哭狼嚎声里，周嘉音眉头染上烦躁，这些人怎么这么吵啊？

    她想把耳塞压的更紧点，插着的手从衣兜里拿出来，不小心碰到什么，有东西清脆的掉到地上。

    她低头，耳塞盒子静静地躺在脚边。

    身子前倾过去拾，可能是弯腰时太着急，脑袋砰的一下撞到前面座椅靠背。

    一记响亮的声响，还有推背感，刚转回头，准备继续看蜡笔小新的陈斯远冷不丁地被吓了跳。

    “干嘛？”酷哥扭头俯视。

    闻言，周嘉音愣了一下，右手揉着被撞的额头抬脸，无辜望着他。

    “啊？”

    周嘉音长得很有辨识度，尤其在近处看时印象更深，隆起的眉弓，明净的眼眸，凝眸时幽深而温柔，睫毛绵长微翘的像是画了道眼线。

    陈斯远嘴角微动，有什么刚想说出的话，被这一望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气氛委实安静几秒。

    然后，酷哥用被人搭讪的目光瞥她，一副我就知道、果然如此的臭屁表情拒绝了她：“不加微信。”

    周嘉音：“？”

    这人到底哪来的自信。

    紧接着，酷哥就转头回去，留给周嘉音一个冷漠不可及的后脑勺。

    “……”

    错过了最佳开口时机，胸口郁结闷气，对方大概是个npd型人格，天生就觉得自己是银河系的中心。

    周嘉音：除了一张帅脸，懒得喷。

    正好这个时候，闺蜜唐梨发消息进来，说要过来找她，周嘉音回信息的同时顺便把刚刚发生的事跟唐梨说了。

    「大梨子：这男的可真够自恋的。」

    周嘉音在心里很是赞同。

    抬头时看到前方的后脑勺，黑色脑壳看起来格外可恶。

    「大梨子：哦对了，上次老班找你聊的物理竞赛班的事你考虑怎么样了？」

    「加一：还要和我爸说一下，我倒是无所谓。」

    「大梨子：等你拿奖，进国家集训队，然后保送清北，到时候你回校，抬头一看全是写你大名的横幅，荣归故里！」

    「加一：我就是做分母的。」

    「大梨子：没出息，做梦都不敢。」

    「加一：orz」

    后半程，在和唐梨两人的聊天中度过。

    他们几人在周嘉音的前一站下了车。

    周嘉音本不想过多注意，只是她前面的人动作太过磨蹭。

    等到了站，车门都开启好几秒，她前面那人才悠哉悠哉的收下手机，屏幕旋转后放进兜里，从座位底下捞出篮球走下车。

    作为下一站即将到家的乘客，看完这人磨蹭的一系列动作，目光已经在刀人了。

    公交车再次启动，距离家的位置已经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