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尸身在火势中燃尽,顾宗霁接回的只有一罐骨灰。

    顾家日渐凋零,此后存活于世的只此他一人。

    梁晏清在知晓事故后第一时间赶到了顾宗霁身旁,他站在事故的不远地麻木地目睹这一切,火势已经浇灭,车厢内法医正在将尸体与车身分离,梁晏清靠近他的那一下被顾宗霁躲开了。

    他无法解释这一举动,介怀的种子此刻在彼此间种下。

    1997年的除夕夜顾家白花黑绸布灵堂,祭拜的宾客络绎不绝,顾宗霁第一次担起主家人身份接待宾客,不远万里归港的远亲,白华盘亘交错的生意伙伴,往来过客,竟无一人挚友。

    夜深时,顾宗霁送走最后一位宾客,转身时看到了身陷黑暗中的亚裔男人。

    他迟迟不敢入灵堂,顾宗霁走上前才注意到他满头白发,几乎是一夜之间的变故。

    “送她一面吧。”顾宗霁带他去了灵堂,见到那张黑白照时他跪地而拜,娇面美人失了色彩,留着她的只有那一张黑白照。

    男人跪地痛哭,歇斯底里地悲痛令他断骨腐肉。

    初见时,你在看我,还是在看邵宣恩。

    他从不敢问,一切沉沦都是他的心甘情愿。

    那晚本该求婚的戒指被他带在身上,从此世界各个角落的合影再无她,再有她。

    二十四岁的顾宗霁接手白华,他从未学过半点金融管理知识,顾嘉馨也从未将他以继承人的模式培养,可意外来的太突然,顾嘉馨连后事都未曾交代,顾宗霁就被众人推上了那个位置。

    会议上听不懂的汇报,看不懂的文件,顾宗霁上班上到一半溜去了西界。

    梁晏清的办公室里刘思礼正在汇报蝴蝶港的进展,见到顾宗霁时停了下来,梁晏清示意他先出去,起身迎着顾宗霁走去。

    “白华那群老东西欺负你了?”梁晏清猜测着,牵着顾宗霁去了沙发上。

    “他们不敢。”顾宗霁躺在沙发上伸展了下腰身,白色衬衣下的腰窝若隐若现,梁晏清伸手揽起腰身,将人打横抱去了里间休息室。

    梁晏清亲吻时顾宗霁开始出现抵触情绪,交融时顾宗霁故意避开梁晏清的□□,这场爱意并未持续太久,梁晏清未尽兴,顾宗霁也未尽欢。

    “我晚点还有一个会,你休息会儿。”梁晏清为顾宗霁盖好被子,冲了个澡换了身西装出了休息室。

    “恩。”顾宗霁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应了一句。

    两个月了,次次都是这样收场,梁晏清也渐渐失了兴趣。

    梁晏清离开后没多久,顾宗霁也离开了那里,自从接手白华后他的一切歌手工作暂停,左梅也许久未见了。

    跑马场的赛马场上,LBNO与它的骑师遥遥领先,直至终点,第一名刻上LBNO的名字。

    左梅来到六楼的私人包厢,里面连灯光都未打开,阳台上坐着顾宗霁一个孤寂的身影,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不和梁晏清约会,来找我?”左梅走上前递了杯酒调侃道。

    顾宗霁接过,一饮而尽后仰头对上左梅的视线,“他今天都没弄出来,就离开了。”

    左梅知道顾宗霁在说什么,“阿霁,你到底在介怀什么?如果你怀疑梁晏清杀了顾女士,你可以直接问他。”

    顾宗霁收回视线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怀疑,是肯定。”

    深夜顾宗霁才醉酒回了家,床上的梁晏清正在熟睡,被顾宗霁挑逗醒来,他望着顾宗霁那张撑满的脸,仰头长呼了口气,喉结随着吞咽滑动,一次又一次令梁晏清沉溺。

    “酒里加了冰块么?那里太凉,换个温热的地方。”说完梁晏清便将顾宗霁压翻至身下,这一次他将双手压在他的腰间,让他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梁晏清收拾弄脏的床单时发现了一点血迹,他受了伤却一点没吭声。

    “抱歉。”梁晏清等到顾宗霁洗完后回到床上致歉道。

    “梁晏清,你何时对我这么礼貌了。”顾宗霁明白有个东西横亘在他和梁晏清之间,将他们隔得越来越远。

    梁晏清伏在他颈间蹭了蹭,那里的血脉温度与不久前温存的地方同频,似在留恋什么。

    “顾嘉馨是我下的手,如果你想分手,我同意。”明明已经开了春,顾宗霁却觉得此刻比寒冬还要刺骨。

    梁晏清从不遮掩他的手笔,同爱人也是如此。

    顾宗霁将梁晏清推开,答案已经明了。

    那是顾宗霁第一个未与梁晏清度过的生辰,邀请的好友也只有寥寥几位。

    终日与白华那些老狐狸周旋令他身心疲倦,入座后也是闭目养神。

    沈景云询问梁晏清为何没来,顾宗霁没有回答,是陈暮年打了圆场,“大哥不是一直都忙。”

    “他在忙也不会缺席阿霁的生日。”沈景云说着起身去电话台拨通了梁晏清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是刘思礼接的,“梁先生去了北京,估计要一周后才回港。”

    沈景云嗅出了一丝不对劲,想问清一二时却发现梁晏清接连失踪。

    离港城回归只剩最后两个月时,没人能联系到梁晏清。

    那天顾宗霁的办公室来了位不速之客,一位纯正的Y国人长相,他走上前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姓尹,文思时我的中文名。”

    顾宗霁望向身后的秘书,“我约了他么?”

    秘书连连摇头,她自己都不清楚这位先生如何进来的。

    许是看出他们的疑惑,尹文思解释道:“我是Y国外交官,之前一直在与顾女士交接一个项目,我在想你是否还要继续跟进这个项目。”

    “什么项目。”提到顾嘉馨时,顾宗霁眸光都闪动了几分,他邀请尹文思入座,为他泡了一盏茶。

    尹文思将一份计划书推到了顾宗霁眼前,“这份BNSS计划书上有你母亲生前的签名,我始终觉得你同她本该一体。”

    顾宗霁拿起那份计划书阅览了起来,越往后翻他脸上的情绪更低沉,直至最后一页上签着顾嘉馨的亲笔签名。

    顾宗霁无法接受这份计划,也无法忍受自己母亲的名字签在上面,他将文件撕碎,散了一地后同尹文思争辩道:“不如你们去?昭远坟场同她讲理。”

    碎纸从尹文思眼前飘落,他并未恼,许是上次的事情令他长了教训,谦逊了几分,“顾先生,你母亲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两个月后这里会成为贫民窟,港城经济会崩塌,你要带着白华这座经济王国消亡么?”

    “签署这份计划书,Y国会为你开特权,给你的财富是现有的十几倍,你们中国有句老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总要为你祖祖辈辈创建的白华考虑。”

    尹文思是来劝顾宗霁签署这份计划书的,慷慨激昂的劝说并未令顾宗霁心动半分,他扬起拳头朝着尹文思脸上砸去,“别把强盗说的这么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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