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给她一张小小的长方形表格。
成绩单本来是要下课再发的,因为于簪缨要走,所以高靖豪就提前给她了。
“总分610,文科生里占前二十。”脑海里闪过那个没有棱角的数字,高靖豪欲言又止,“你的政治……”
于簪缨接过,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道:“没有特别喜欢的答案。”
等于簪缨走了好一会儿,郝明宇才反应过来,
“六百一?合着我俩天儿上课梦庄周,我跟庄周下棋,她跟庄周学习呗?”
白梓妍也挺惊讶的。
她跟于簪缨在一起讨论过几次数学题,知道对方学习好,但没想到这么好.。
这时,语文课代表突然从门外跑进来,那兴奋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有大瓜!
“你们知道吗?张书记在于簪缨的档案上填了记过,然后中华去替于簪缨说话了,你们猜张书记怎么回的?”
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夸张,“他说,于簪缨这次月考,五科全上一本线!单单政治0分,分明是在针对他!”
袁媛的话成功引起全班哗然。
“靠!五科全上一本线?那怎么会分到咱B班?”
“本以为是学渣回了家,没想到是学霸来串门啊!”
“长得漂亮就算了,学习还这么好,让不让人活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都在讨论于簪缨。
蒋怡情的眼神也有一瞬间的涣散,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郝明宇生无可恋地看向高靖豪,“所以她政治真的0分?”
“嗯。”
他深呼吸一口气,又问:“你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在那儿吗?”
高靖豪点头,“知道。”
“同样是129,她单科,你总科。”
五月底,艳阳高照。
灰粽色的枝桠上长出不能入口的果实,倒卵形的叶面上折出片片光泽。
路过球场,于簪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阴凉处休息的穆厌时。
她径直走了过去。
微风吹,扬起少女垂落在胸前的卷发,随着她移动的步伐,裙摆也跟着晃动起来。
阳光照在她白皙光滑的脸上,映出丝丝霞粉。
耀眼又夺目。
穆厌时也看见了于簪缨,见对方朝自己走来,他笑了,一双明亮见底的眼睛佛含着光,映出少女的样子。
“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于簪缨坐到他对面。
穆厌时朝主席台处围着教练的一群男生抬了抬下巴,于簪缨顺着望去,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计分表,顿时明白了,
“恭喜啊。”
“谢谢。”穆厌时身子向前倾了倾,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抬眸,问:
“晚上有庆功宴,来吗?”
“算了吧,国富给我布置了任务。”于簪缨从兜里掏出张重大违纪表,嘴角微抽,“千字检讨,我今晚得好好研究字怎么如其人。”
主要是比赛虽然赢了,但她又没出什么力,去了不合适。
穆厌时淡淡地扫了眼原因那栏,目光在“顶撞老师”几字上顿了几秒,喉结滚了滚,他发出声轻笑,“不是我说……”
“缨姐,你那手字是真配不上你这张脸。”
于簪缨淡定地把表塞回兜里,她往后一靠,直勾勾地盯着穆厌时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良久,她也笑了,
“穆哥,咱不能搞形式主义。”
她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张表,声音有些轻,“我的意思是……”
猫儿一般的眼里像是浸了星光,于簪缨继续道:“你卷上的叉号也是真配不上你脚上的对号。”
她也是出了教学楼才知道,成绩单是同桌两人一张,所以就来给人送了。
穆厌时伸手接过,好像对自己的成绩并不在意,他直接把表格翻了个面,目光落在于簪缨那一栏,
“挺牛啊,语文129,改卷老师竟然能看清你的字。”
于簪缨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回道:“你也挺牛啊,数学15,跟满分零差距。”
“总分251……”默了默,她又看向穆厌时,似笑非笑地问:“不是挺喜欢二百五?多要那一分干嘛?”
想到什么,她恍然大悟般的“啊”了声,道:
“我知道了,你的前途,一定比我还无量。”
食指漫不经心地点了两下手上的矿泉水瓶,穆厌时“啧”了声,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都跟着颤。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于簪缨这么能怼?
还记仇。
于簪缨嘴角带笑,眼神瞥向某处,她微顿,然后起身。
“这就走啊?”穆厌时也跟着起来。
“嗯,家长在等了。”
球场紧挨着学校的围栏,穆厌时顺着于簪缨的视线看去,围栏外的柏油马路上,白色轿车缓缓摇下了车窗。
刹那间,两道视线撞在了一起,只是须臾,又齐齐收回。
于簪缨随手将书包挂在右肩,转身之际,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滑过一丝戏谑,她朝桌上的成绩单挪了挪下巴,
“回去裱起来,早三拜,晚三拜,成为学神,指日可待。”
“穆同学,再见。”话落,她抬步离去。
穆厌时轻哂,“嗯,再见。”
等人走后,他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成绩单,脑海里不由回荡起少女刚才说的话。
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笑,“还挺押韵。”
围栏外渐渐出现于簪缨的身影,穆厌时看着她上了那辆车。
白色轿车越驶越远,很快被淹没在车水马龙中。
穆厌时的眼里划过一道暗光,
“陆屿……”
他若有所思地念了遍那人的名字。
另一边,于簪缨一上车就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违纪学生必便由家长亲自来接,方才要不是陆屿过来,饶是老班说破天,张国富也一定不会让她出政教处的门。
“跑一趟而已,算不上麻烦。”方向盘在陆屿的手里转了个方向,他问:
“我没到的时候,他有为难你吗?”
“没。”于簪缨摇头,反问道:“我回班收拾东西的时候,政治老师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现在处于青春期,有点儿叛逆,让我好好管教。”
陆屿眼底凝着笑,“然后我说,青春期是青少年成长的必经阶战,要遵循自然成长规律,不可拔苗助长。”
于簪缨听的一愣,而后嘴角勾起抹浅笑,问:“你从哪儿搬的理论?”
陆屿温声笑道:“我瞎编的。”
车子不知不觉中已经驶到了于簪缨所住的小区门口,陆屿缓缓停车,侧头对副驾驶上的人道:
“学校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想去的话随时都可以。”
于簪缨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她一本正经的回道:“陆医生,我们要遵守校规校纪,不可以滥用职权。”
“不想回学校?”陆屿笑问。
“学校放假的,不要白不要。”
再说了,提前过暑假真挺不错的,也不用写暑假作业,等开学的时候只带上自己的五千字检讨就好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于簪缨把陆屿给她带的药一股脑地塞进书包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屿穿着洁白的衬衫,下面是黑色的西装裤,他单手插兜,一条修长笔直的腿微屈,靠在车门上,静静地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
“按时吃药——”他另一只手做喇叭状挡在嘴边,扬声提醒。
没回头,也没说话,于簪缨脚步不停,只是简单地摆了摆手。
背影潇洒的不带丝毫留恋。
陆屿抿唇轻笑,小丫头,没良心。”
,
就这样,于簪缨正式迎来了自己的暑假。
刚开始的那两天,她早上还会蒙着头多睡一会儿,后面就开始早起晨练了。
她所住的小区叫“安然家苑”,绿化做的非常好。
不仅有喷泉、凉亭、人工湖;还有假山、花园、莲叶池。
“小姑娘,晨练呢?”
“嗯,伯伯早。”
路上遇见几个打太极的老人家,于簪缨笑着同他们打招呼。
空气湿度很大,阳光从叶缝下射,形成了丁达尔效应。
神圣而静谧。
等于簪缨跑完步回去的时候,邻居段奶奶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段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美食爱好家,如今便是到了耳顺之年,也依然热衷于美食。
还喜欢跟人分享。
这不,又上门投喂了。
“小于啊,我做了些广东那边的早茶,给你尝尝。”
“谢谢段奶奶。”
于簪缨接过餐盒后回屋拿了罐乌龙茶做为回礼,“这个可以配下午茶。”
“这……那我就不客气了。”看着那精致的包装,段奶奶犹豫了下,然后笑着接过。
这时,一只土黄色的小狗从对面屋子里跑了出来,直围着段奶奶转。
于簪缨对这个看起来又蠢又笨的狗有几分印象,是段奶奶的家畜,好像叫“跳跳虎”。
她收回视线,再次跟段奶奶道过谢后就回房了。
这几天,几个中学陆陆续续地放了暑假,高考结束后没几天,白梓妍的生日就到了。
虽然白梓妍明确表示过自己不要礼物,但于簪缨可没有空手参加别人生日part的习惯。
白梓妍擅长乐器,其中最喜欢的是钢琴,于簪缨就从自己的书架上找了几本曲谱。
有些旧,但都是很有收藏价值的孤本。
把它们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礼盒后,于簪缨就出了门。
暮色渐笼,天边的晚霞还没来及消散,天穹之上,云层之中,月亮的影子便已若隐若现。
派对开始了,
白色的烟雾飘浮在地面,暖黄色的灯光映在光带上。
古典乐和流行乐掺杂在一起,身着厨师服的人将刚做好的甜心摆了一盘又一盘,然后被服务员送到那些公子小姐面前。
“小白,生日快乐。”
“谢谢古稀姐姐!”
白梓妍穿着华丽的白色高定礼服,她站在门口,笑着接待来参加生日派对的人。
旁边是江雯,负责接收礼物。
于簪缨独自坐在角落里,与这欢快的气氛格格不入。
看到刚才进来的人,她讶异地扬了下眉,
是那天晚上的女骑手,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于簪缨穿了件红色的挂脖吊带,外面是慵懒风的草莓开衫,下身搭配了条复古港风阔腿裤。
纯欲又撩人。
手上的红酒已经醒了一会儿了,于簪缨仰头,纤细的脖颈在微弱的灯光下散发出近乎发光的白。
杯口轻触唇瓣,她一口饮尽。
准备再倒一杯时,却发现酒瓶离自己有些远。眼底闪过一丝懊意,她作罢放下酒杯。
呼吸越来越烦闷,趁人不注意,于簪缨悄悄从后门出来了。
她好久没参加这种场合了,有点儿不习惯。
绕过电玩区,她径直走进了楼梯间。
站到窗边,本来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结果一开窗,烤羊肉串的香味扑了她一脸。
有点儿反胃。
她忘了下面有条小吃街了。
于簪缨皱眉,下意识地去关窗。但眼神无意间瞥到了楼下的某处,她微顿,像是确认什么似的,一直盯着那儿看。
一秒、两秒、三秒……
到第四秒的时候,她蓦地转身跑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