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掉顾崭枭打来的第38通电话，陈泽收起文件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在陈泽看来，这世上没有比苏止意和顾崭枭这两个人更令人捉摸不透的关系了。

    实际上陈泽只是苏止意的远方表哥，属于那种一家住南方一家在北边隔好几年才能在年夜饭上见上一面的关系，他和苏止意熟起来是一起在欧洲留学的时候。

    那个时候苏止意在娱乐圈混的不错，也就在这时收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学校发来的录取通知书，在继续发展和出国念书之间苏止意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出国。

    听说那个时候苏止意和经济公司的合同也是顾崭枭帮忙搞定的。这或许也是苏止意回来后一直不受圈里待见，不好出头的原因，毕竟没人会喜欢太傲还有想法的艺人。

    这两人从选秀节目开始就是独一份儿的好，一起出道以后还有一段时间一起合租，那段时间苏家不管给苏止意买什么哪怕不值钱也一定有顾崭枭一份儿，顾家要是给顾崭枭安排什么就算再贵重也会有苏止意一份儿。

    后来苏止意去国外留学，期间顾崭枭也是三天两头往国外飞，那时候的顾崭枭已经极有名气，工作邀约足以让他忙的脚不沾地儿，但他任会挤出时间去看苏止意，买不到头等舱的时候就戴口罩挤经济舱，好几次都被人认出来上了娱乐头条。

    在欧洲的时候陈泽和苏止意玩的好，熟起来以后陈泽经常见他一个人对着手机笑的不能自已，他疑惑有什么好笑的，甚至一度怀疑苏止意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但每次问他的时候苏止意都会大大方方的把手机转过来给他看，手机里是和顾崭枭的聊天记录，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内容，话题从顾崭枭新发的歌到争论番茄炒蛋怎样做才会更好吃，再到过两天顾崭枭过来该给他带些什么好吃的改善伙食。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聊天，苏止意都能笑的像发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眼睛都眯起。

    可以说他到欧洲留学非但没领略到美食荒漠的可怕，反而感受到了中国各地大厨的绝佳手艺，当然他是那个顺带的。

    总之那个时候他俩的相处就透着一股子怪，苏止意那个时候的样子不论谁见了，都会误以为他是谈恋爱上头的男方，可他们的一切又很正常。

    正常又自然，以至于陈泽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觉得是自家傻弟弟剃头挑担子一头热，而忽略了为什么一个天天忙的像个陀螺似的当红艺人总有时间秒回他的消息。

    整理好文件陈泽看了一眼时间，没到六点，芜湖！今天又可以提前下班喽！

    工作室唯一的艺人散心去了，作为经纪人他也间接性过上了养老生活，这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在陈泽第29次挂掉电话以后，电梯也“叮”一声到了，门打开的瞬间，电梯里高大的男人眯着眼注视着他。

    这咋还找过来了呢！

    ……

    回到车上后，顾崭枭死死捏住自己的额角，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想着陈泽说的那些话，就连他说话时那恨恨的表情都一点不差的浮现出来：

    “15年了，他把自己所有最好的时间都耗在了你身上，我原以为这傻小子打算耗一辈子，可现在他自己想通了，你真的想耽误他一辈子吗？”

    “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他对你是什么心思，就算他没说过你也应该感受的到，他是个傻的，但他一点不欠你的。”

    “你自己心里清楚他为什么不想见你，顾崭枭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应该放过他。”

    陈泽的话字字句句都在往顾崭枭的心上插刀子，但他知道那是他该受着的。

    顾崭枭下意识想去拿之前放在手边的咖啡，没拿到，一旁的助理却递来一个保温杯：“您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不能再喝咖啡了，这里面是苏先生之前送来的蜂蜜冲的水，您要不要看着喝点儿？”

    虽是疑问句，但助理知道顾崭枭一定会喝的，因为他说出了自家老板永远不会拒绝的那三个字“苏止意”，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要不说怎么他能当上总裁的助理而别人不能呢。

    等顾崭枭喝完水，助理才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顾崭枭说：“去苏止意家。”但随即他又摇摇头，改口道：“算了，回家吧。”

    顾崭枭回到了顾家，看着眼前的房子他突然觉得好陌生，其实他真的很少回家，工作很忙加上经常出差，一年里他回家住的时间屈指可数。

    顾崭枭刚到顾宅门口，一道白色小身影就像小炮弹一样朝他冲了过来。

    “爸爸！”

    顾崭枭下意识抱起只有自己大腿高的女孩儿，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念念最近有乖乖听妈妈的话吗？”

    女孩看着他的眼里仿佛有星星，她说：“当然啦！念念马上就要九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妈妈身体不好，念念一直都有好好照顾妈妈！”

    顾崭枭看着怀中的女儿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抹笑，他夸赞道：“念念真乖，妈妈呢？”

    “妈妈在花园里晒太阳呢。”

    花园里有一个女人，很美，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拥有着近乎寡淡的气质，她就这样静静地卧在躺椅上，沐浴在阳光下，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太阳晒化，然后化成水汽飘走。

    她应该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所以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出现在不远处的顾崭枭，良久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

    程婧姝的笑是很美的，她一笑方才那副马上就会随风飘散的感觉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初春融雪一般的温情，她有着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当这双眼睛认真注视着某个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她心里有你的错觉。

    程婧姝已经很久没有像此刻这样发自真心的笑过了，但这份开心并不是因为顾崭枭的回归，而是因为她即将看到的热闹。

    她来到顾崭枭身边和他一起牵着女儿的手走进屋里，两人随随便便聊着几句家常，就像所有平常夫妻那样。

    来到客厅，程婧姝看见摆在茶几上的快递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哎呀，差点忘了，前两天小意给家里寄了个包裹，念念那丫头以为是提前给她的生日礼物就把包裹拆了，打开了才发现看着不像，我想应该是寄给你的。”

    她这话让原本蹦蹦跳跳的小姑娘顿时安静下来，小心翼翼的抬眼看自己的爸爸，却发现爸爸只是直勾勾盯着茶几上的盒子，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听到苏止意的名字，顾崭枭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这点不自然还是被程婧姝看在眼里，她眼中神色愈发温柔，说出像是诱哄般的话语：“你不去看看吗？”

    顾崭枭动作有些机械的来到桌前，看着四四方方摆在面前的盒子，他一时竟不敢打开。

    苏止意给他的，会是什么呢？

    将近十天没有苏止意任何消息，身体里的本能和感性叫嚣着让他快点打开这个盒子，带有苏止意气息和信息的盒子，那种汹涌的冲动甚至刺激的他耳膜嗡嗡作响；但心底却还有一个隐秘的声音又或者是出于防御而产生的预兆警告着他，不要打开，就好像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只扑闪着翅膀的蝴蝶，只要他打开它，盒子里的蝴蝶就会立马飞走，他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见他久久没有动作，顾念小声嗫嚅道：“爸爸，你是不是生气了？”

    顾崭枭被问的回了些神，他冲顾念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笑的有多勉强，他尽量放柔语气：“爸爸当然没有生念念的气，爸爸只是……这两天有点累而已。”

    顾念听了这话又瞬间高兴起来，她有些激动道：“那就好啦，爸爸快打开箱子看看呀，阿意叔叔寄了一件很好看的外套给爸爸呢！”

    “什么样的外套？”顾崭枭出口的声音暗哑的不成样子。

    “就是一件很好看的外套啊，背面秀了一只特别好看的蓝色蝴蝶，手艺可好了，就是款式有点旧了，也不知道……”

    后面的话顾崭枭一句都没能听进去，有蓝色蝴蝶的外套……蓝色蝴蝶的外套，哈哈！那件他们俩第一次认识时被苏止意披在身上用来保暖的外套，那件顾崭枭奶奶亲手秀的后来被他送给苏止意的外套，一直被苏止意珍藏在那间为他准备的客房里的外套。顾崭枭几乎是一瞬间就懂得了苏止意的意思，从今以后他的房子里再也不会有专门给他准备的房间了。

    箱子不用打开，顾崭枭也明白，那只他不需要用手捂住就自愿停驻在他手心的蝴蝶这次是真的要飞走了。他没法阻止，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阻止，可是他好不甘心呐！好不甘心！

    脑子里最后名为克制的弦“嘭”的一声绷断，他发了狂似的拆开桌子上的盒子，看见了里面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外套以及外套背面秀着的振翅欲飞的蝴蝶，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全部成为带有回声的杂音，顾崭枭只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随后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