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谢俨一看到陈楠清就不自觉地头疼，他忍着烦躁关掉手机，选择置之不理。
不过几秒后……
“叮”
是谢俨设置的微信消息提示音。
他重新拿起手机，一看微信，又是一条好友申请，不过这次有申请内容了。
【清风：我是陈楠清。】
“……”
谢俨就纳闷了，这手机好几天的消息都没通知提醒，害得他老是不能及时看到信息，怎么陈楠清一加他就有了？？
他心里骂着这什么破烂手机，微信里又是好几条好友申请，一连串的，像一阵电铃。
“叮”
【清风：谢俨。】
“叮”
【清风：谢俨。】
“叮”
【清风：谢俨。】
“叮”
【清风：刚刚看到你在群里发消息了。】
【清风：为什么不通过？】
【清风：没有看手机吗？还是我又惹你生气了？】
谢俨无语了。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他朝着手机翻了个白眼，虽然陈楠清看不到。
过了几秒，烦死人的消息提示音又响了。
【清风：我不是故意想打扰你，如果你真的很讨厌我那就算了，不用勉强自己通过好友申请。】
“......”
不是，你他妈哪只眼睛看见我勉强自己了？
谢俨被他搞得心烦，回复了一句。
【XY：滚。】
又是一条申请消息。
【清风：哦……】
谢俨：“……”
陈楠清终于没了动静，看样子应该死心了。
谢俨松了口气，悠哉起身。
休息室里安装的也是落地窗，九点多钟，外面天色已全黑。
观坪口这片商区夜晚灯火通明，从二十五楼看下去是星星点点的亮光和人群川流。谢俨走出休息室，打算找谢灵玥说一声就回去了。
————
酒吧里一如既往的人多，舞台上的驻唱歌手唱的投入，歌声跃动，弥漫在大厅。
透明的窗玻璃闪烁，映着酒吧里的蓝紫色灯光。靠窗的卡座上坐着那个优雅随性的酒吧女老板，不少男人上来搭讪，都被她挥手回绝了。
谢灵玥钟情于靠窗的位置，心里不禁为自己挑选落地窗的决定感到欣慰。
晚上风景好，白天采光好，简直绝了。
坐在她对面的岑明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又继续说着刚刚被搭讪男人打断的话。
“他这孩子要强又独立，也不爱麻烦人，有时候帮他照看照看陈忻他都怕打扰到我，就感觉……跟任何人都生疏，也不愿意亲近谁。”
“要我说，都是陈源那个人渣害的，还有我姐也……唉，不说了。”岑明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华亮的大楼，庆城的繁华尽收眼底。
“别说你外甥了，我侄子也是。”
“你知道吧，他这会儿可还住酒店呢，叫他来我家住，偏不。”
“说什么自己赚钱找房子，不想靠任何人。现在小孩都这样，思想太超前了，哪像我那阵，舍不得爸，舍不得妈，读个大学都要选家附近的。”谢灵玥说道，眼底的笑意泛漪，抿了口杯中的红酒。
“哎对了，之前小清说他跟谢俨是同学啊！”
“这不就好了，同龄人之间愿意亲近，肯定会互相帮帮忙啥的，咱就别瞎操心了。”她突然想起前两天陈楠清来酒吧那次，神情顿时喜悦起来。
岑明笑了笑，浮着淡纹的眼角上扬：“我还不知道呢，陈楠清都不跟我说一声。”
“也好，回头我叫他多和谢俨打打交道。”
“谢俨不还在酒吧嘛，等我去叫他过来。”
谢灵玥说完，放下手里的玻璃酒杯，站起身。
哪曾想，一抬眼就看见谢俨正朝自己走过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哟呵，他自个儿来了。”谢灵玥笑着坐回沙发，揽了下裙摆，拿起茶几上的酒杯，等到谢俨走到两人座旁，她拍了拍空着的沙发：“来，坐。”
谢俨没坐，语气淡淡：“我走了昂。”
“回你那破酒店？”
谢俨无所谓道：“嗯，拜拜。”
“诶等下，我有事说。”谢灵玥连忙扯住他的衣角。
“什么事？”
“你先坐嘛，我脖子仰着疼。”
“……”
谢俨一脸无奈地坐到谢灵玥身旁，看她支着头喝了口酒，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和陈楠清关系怎么样？”
她之前见过谢俨不搭理陈楠清，但她转念一想，万一只是他一时心情不好呢？
然而下一秒。
“不好。”
谢灵玥：“……”
好吧，看来不是一时的。
谢灵玥在心里吐了口血，无奈地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岑明，对方同样笑的勉强。
她扯出一个笑，继续问道：“为什么关系差啊？”
“没为什么。”
“单纯看他不顺眼。”
谢俨语气平淡，稍长的额发下，一双凤眼自然地眼角上扬，目光中映着几分不屑。
“哎呀，好歹都是同学啊，互相包容包容嘛。”谢灵玥略显尴尬地劝解道，又喝了一口冰凉的酒，压下心中的燥热。
丝滑的红酒滑过喉间，舒服多了。她继续说道：“你知道他家里什么情况吗？”
谢俨看了一眼岑明，想起陈楠清是他外甥，小声嘟囔：“关我什么事。”
他冷漠地看向一旁，眼中大厅里的人被笼罩在蓝紫色的暗光里，舞台上的歌手一曲结束，掌声环响。
谢灵玥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怜悯：“他爸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债，而且还爱喝酒，喝完就把家里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打一顿。”
她皱着眉，看着杯中轻晃的红酒，抿了下唇。
刚刚听了岑明讲陈楠清的家里事，谢灵玥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遇见了一个可怜孩子。
思绪被拉回那个雷雨贯彻的夜，谢俨想起陈楠清说过，在六岁的雷雨天，他被他爸锁在门外，只能在幽暗的楼道睡觉。
可是因为对同性恋的厌恶，谢俨对陈楠清的怜悯几乎消散，这事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谢灵玥看谢俨没什么反应，继而说道：“他妈妈为了护着他，被打的半死不活之后自杀了。”
老公赌博，把钱全部输完还到处欠债，每天挨打，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原本是风华正茂的少女，为了自己年轻时眼瞎的爱情，错付了一切。
如果不是为了陈楠清，她可能早死了。
而那次，她难得自私了一次，为自己选择了解脱。
“他那时候很小，就这样没有了妈妈。”
“现在还要养一个别人生的小孩，挺不容易的。”谢灵玥说着，看向一旁的谢俨，见他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
洒满灯光的舞台上又站上了人，耳畔的歌声继而响起，一个又一个音符勾起谢俨的幻想，小时候的陈楠清是什么样的？
被他爸打的时候，会哭成什么样子？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也会红吗？谢俨好像还没见过陈楠清哭。
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小男孩的脸，皮肤白皙，却被肮脏的秽土掩盖，充满纯真的双眼里饱含泪水，一颗一颗促着，淌过脸上的泥。
一丝丝不经意的回忆冒出，就要占领了他的思绪，可谢俨的大脑似乎不允许这段记忆出现，那张朦胧的脸最终被淹没在脑海。
他顿时有些头疼，无法再思考那个男孩的模样。
转而一想。
那初中的陈楠清呢？好像一直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自从他对谢俨表白后，陈楠清的形象才开始在谢俨的印象中变得不一样。
为什么看着没有情绪？
就像是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好像除了对谢俨的喜欢，他对其余任何老师同学都是冷冷淡淡的。
可是哪有人生来就性格冷淡？
“我……”谢俨想说什么，却未能开口。他咬着唇，暗光下的表情模糊，眼底有些看不清的情绪。
也许是怜悯吧，但怜悯谁呢？他也那么可怜，又有什么资格来可怜别人？
他叹了口气：“你继续说吧。”
“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你俩都是可怜孩子，索性做个伴，互相有个照应也好啊。”
“你们之前要是有什么矛盾，那就摆出来，讲清楚，小孩子之间哪来什么深仇大恨，和睦相处多好啊。”
谢灵玥柔和地微微笑着，对她而言，谢俨就像自己的孩子，没有谁更希望谢俨过的好了。
“嗯好。”
谢俨难得顺从了一次。
他知道谢灵玥的良苦用心，也有些同情陈楠清，毕竟一个没妈，一个没爸，打小都是可怜人。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
谢灵玥拿起手机，一看是自己老公打来的，笑着对谢俨说道：“你姨夫来电话了，你跟岑叔叔先聊着。”
说完，谢灵玥一秒退出刚刚的悲伤氛围，起身往天台走去。一边上楼梯，一边打电话，笑的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果然，爱情使人面目全非。
坐在对面的岑明作为一个几近三十的大龄剩男，发自内心感到羡慕，他自嘲地一笑而过，对谢俨说道：“唉，有对象就是好。”
“谢俨你没谈恋爱吧？”
谢俨淡淡一笑：“没有。”
“那就好，不然我连个高中生都不如了。”岑明的眼底满是无奈，几秒后想起正事又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七月份刚满十七。”
岑明：“那还比陈楠清小几个月啊，看来我得让他多照顾照顾你才行。”
啊这……其实大可不必……
谢俨心说。
————
打完招呼，谢俨回了酒店。
回来路上他纠结了半天，到底要不要通过陈楠清的好友申请。
不通过？不太好，小姨都那样说了。
通过？他不想。
然而最后的最后，谢俨还是点了接受。
他点了那个键后，立马退出微信，关了手机，把它随手扔在了酒店床上。
空气燥热，谢俨一把扯下身上沾着汗水的短袖，转身去了厕所。
……
整个洗澡的过程中，谢俨都是一个被消息提示音轰炸的状态，一会儿“叮”一下，一会儿又“叮”一下。
他后悔了。
谢俨洗完澡，赤着上身，踏着满是水的酒店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到床边。他拿起手机一看，二十多条信息，全都来自那个叫“清风”的微信用户。
无数个黑猫头像，将小小的手机屏幕挤满。
【清风：为什么突然通过了？】
【清风：在吗？】
【清风：在干嘛？】
【清风：你能同意我真的很开心。】
【清风：谢谢你。】
【清风：不过为什么不回我？】
【清风：没事，你待会儿看到再回也不迟。】
……（此处省略十五条无用信息）
这人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谢俨望着这一大片文字，无声地叹了口气，扯下头上的抓夹，随意撩了撩发，不耐烦地打字回复。
【XY：别来烦我。】
【清风：嗯好。】
谢俨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他关了房间里的灯，躺在床上正要睡了，微信又发来一条消息。
“叮”的一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去你妈的“嗯好”。
他暗骂道。
一看微信，那个黑猫头像的右上角挂着一个醒目的红点，看得谢俨心里泛起烦躁。
【清风：你每天中午都会回酒店午休？】
【XY：不回酒店能他妈去哪儿？】
【清风：来我家？】
？
这人真不要脸。
谢俨显然想歪了，毕竟陈楠清确实有非分之想。
尾发散在枕头上，一片漆黑的酒店房间中，谢俨的双眼反映着手机屏幕的光，他懒散地叩动指尖，干净利落地打下一个字——“滚”。
对面显然软硬都吃，毫不退缩，哪里会忌惮谢俨的强硬态度。
【清风：那我可以来找你吗？】
真够不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