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楚衣住我家隔壁,两家间仅隔一面墙。
由于父母间来往熟络,我与她因有“同班同学”这一标签的缘故,我妈买来了一辆自行车,她爸同买,二人在双方父母的的要喝下骑车上下学。
两辆自行车并驾齐驱,摇摇晃晃,上午迎着日出,傍晚迎着暮落,到家后两车被随意的放到家门口的楼道,任它们依靠墙面,歪歪倒倒。
两辆车在我们不在时总是依偎着,等我们跨上车上那黑皮小凳时再分开,车轮滚动,向前移去。
从始时的路上默默无言,在这尴尬的气氛中驱驰,到后面的渐渐有了几句言语,最后再到扯学校,扯班级,扯家常的熟络。
她的成绩很好,是班上的课代表,文静优雅。我就是班上的问题少年,有几个哥们勾肩搭背,摇头晃脑的耍帅。
当时我坐前面的人叫做陈年,是我的铁哥们,成绩挺不错,字写的很好。这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家伙,早早的看出我对楚衣的爱慕,很快就想出对策,劝我进攻。
我茫然的在语文作业上画圈,呆头呆脑:“怎么个进攻法?”
陈年一拍课桌:“以后对她殷勤点。”
“殷勤?端茶倒水?”
“你……”
陈年无奈:“直男。”
现在想来,中学那会真是不近人情,是只傻乎乎的二愣子。
“那……是什么?”我问。
“这还用说吗?”陈军师鄙视,“看她的一颦一笑,她伤心时安慰她什么的……看人家姑娘的文艺范,你就别吊儿郎当了,多看看书,多练练字。”
我摸了摸鼻子,埋眼扫视作业上自已如狗爬般的字迹,深感前途有量。
“没事,你看哥的行楷。”
陈年从前面课桌抓来作业本。
“你其实可以拜师学艺的,书法课免费。”
“呃……好…”
我认真琢磨道:“那该看什么书?”
“楚衣喜欢看什么?”
“一些外国名著。”
陈年拍拍我的肩膀:“你不是说你们上下学时没话题吗?那你把她爱看的书看了,主动制造话题。”
“好主意。”
我认真回想起楚衣爱看的书来,目光也不自觉瞥向她所坐的位置——女孩翻着本纸页泛黄的书。
我知道,她在读《飘》。
“那就先从《飘》开始。”
“真不错,有文艺。”
陈年就这样成为了我的文艺辅导员。
喜欢能让人改变自己,从那本《飘》开始,读到《基督山伯爵》,再到日本的《人间失格》,慢慢的接纳她所爱的一切,再到延伸阅读一些其它作品。
语文成绩飞跃,成功令那位年轻的语文老师大跌眼镜,她一手拿着教辅,一边问我:“秦芥明同学,是哪根筋被绊正了?”
我小声嘀咕:“热爱学习了,不行吗?”
“你是可塑之才。”
语文老师欣慰。
后来迎着朝霞上学,自行车的滚轮压过林茵道,终于,我们从家常聊到了文学。
“听说你开始读书了?”
女孩清闲的按着铃铛。
“嗯。”心中暗喜,我不动声色。
“喜欢哪个作家?”
我思索:“法国的大仲马和俄国的列夫托尔斯泰,日本的太宰治和三岛由纪夫,中国的莫言老师。”
“记得……你以前对文学不感兴趣吧?”她的头微微侧来,笑的狡黠。
我在心里纠结着措辞,腼腆的埋下头,最终还是没敢说心里话:“或许是因为听说积累和阅读能使人提高语文成绩吧。”
身旁的女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好像从那个时候起,我和他间的话多了起来——或许是有了共同语言的缘故。
日子总是快的,想追击却又赶不上,徘徊在灯火阑珊中。当伸手探回一抹光阴荏苒时,回首,人潮涌动,来去匆匆。
大莫是初二那年,学校为了培养学生的兴趣爱好和素质修养,开设了一些的选修课。
她选的是“欧式宫廷演艺赏析”,我在踌躇半秒后毅然决定跟随她的步伐,顶着众直男朋友的嘲笑。
我淡淡的回了他们一句:“哥喜欢,怎么的?”
老余在我的身后附和:“就是就是,你们这群糙汉子别跟他计较。”
“计较个毛啊……”
身材娇小的舞蹈老师动作优美而流畅,迎合着另一位男性舞蹈教师的舞步,摆头、甩头、弓箭步,最后一个360度转圈,高贵的落地,举止头足间散发着雍容与优雅。
当初的那首曲子叫《第二圆舞曲》,选修课的少男少女们青涩而窘迫的牵起舞伴的手,在不算宽敞的舞蹈教室里飘荡。
我起初的舞伴是一个姓方的女生,那是一个很文静的姑娘,我们配合虽算不上默契,但总能游刃有余的完成每一个动作。
后来,那个女生转学,我抓住了和楚衣跳舞的机会,旋转总是僵硬的,跳舞时始终不敢对上彼此的眼睛。她穿着专业的礼服,瓷白色的舞裙翻飞,白色的云朵。
将狭小的舞蹈教室比作宽阔的舞池,自己就是那英俊的英伦绅士,她是舞池中优雅的凤凰,她牵着我的手轻盈的旋转,优雅而从容,高贵而自信。
捕捉到了她每一个动作,倾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却始终无法瞟见女孩脸颊慢慢溢盛开的红霞。
那时的我单纯的像个孩子。
“还以为你们这种只喜欢在篮球场上运动的男生,还会有如此的温柔和细腻的时候。”
她微微埋下脑袋,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敢尴尬的岔开话题:“我把那本《铺天裂》买来了,你要不要看?”
女孩抬起了头,露出微笑。
“是霍达写的那本吧?我看过她写的《□□的葬礼》。”
“嗯,不过主角的名字取的挺中二的,剧情有些狗血的。”我挠了挠头,“但也不能妨碍我们读出从中所传递的爱国情怀。”
“回去看看吧。”
女孩推开舞蹈教室的门:“我先走咯,去老师办公室。”
“好。”
我目送着他关上房门,摸了摸鼻子。
青春就是这样的无拘无束,将情感羞涩的掩埋在心底,任他藏在罐子里发酵,始终的小心翼翼。我就是那样的男孩,将情感小心的呵护,却不外放给重要的人。
始终不肯脱口而出。
你洞察出她所喜欢的一切,却没有发现她也喜欢你。
让我天方夜谭,让我居于梦里,让我安乐盛夏,更让我掇在云端看你,去揽住那漫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