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色渐敛,秋风如往年般徐徐吹拂着整个闻渊城,于静谧中上演着命运的多舛。
街道上的人潮川流不息,欢声笑语,商品种类琳琅满日,叫卖声和吆喝声连成一片,人群来回穿梭,即使是在白日里,也犹如加入了一场盛大的晚宴。
此时虞非晚刚踏出虞府,门外揽月显然早已等候多时,赶忙迎上前去:“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动身。”
虞非晚微愣,随即恢复如常:“不必了,你随我在四处走走吧。”而后揽月应了一声。
虞非晚乃当今国师虞允文所认的义女。
四年前,虞允文曾与闻渊国内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沐翎阁阁主主做了秘密交易。
沐翎自成立以来,曾接过不少棘手的“单子”。
但几乎从不接手王公贵族,至少明面上从未被官府所发现。
指定的暗杀对象也大多都死有余辜,并且沐翎做事果断利落,从不留下可查的痕迹,所以报案也都无济于终。
但同时官府也并没有放弃对沐翎的搜捕,人们更是对此心生畏惧。
“我收到了密信,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除掉当今国师,好助你上位?”男人的面目被面具遮挡着,背对虞允文,直截了当的戳穿了他的想法。
聪明人之间的交谈向来不拐弯抹角,虞允文也卸下了伪装:“阁主果真不同凡响,正是如此。”
被称作阁主的男人眸色寒幽:“你应该也知道,沐翎从来不做便宜买卖。你要买他的命,就要拿出点诚意来。毕竟他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在提到等闲之辈时,他特意咬了重音。
并不是能力不足以除掉一个国师,而是国师乃一国重臣、身份贵重,一旦离奇薨逝,必定引起闻渊王乃至整个朝政的重视。
这也是为什么他几乎谢绝接手王公贵族。
但这次他之所以给面子来见虞允文一面,是因为他自己同样带着目的。
“只要我能给出的,条件您尽管提!”虞允文怕他有所顾虑,咬咬牙道:“如今国师似是染了霜露之病,只要加以利用,此事定能做到滴水不漏。”
男人自是听懂了他的暗示,冷哼一声,那声音似从鼻音中哼出来的,带着些许不屑:“怎么做不关你的事。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虞大人,你自己有把握一定能坐稳这下一任国师的位子吗?”
虞允文并不认为这是一句平常的询问,奈何自己有求于人:“不能确保此行万无一失,但敢说十有八九。我在朝中自是有一股势力,并也算得到了闻渊王的青睐。”
“你没得选,你必须成功。”男人的声调依旧偏冷,在静夜中显得更加冰凉:“因为只有那样你的身份才值得我利用,才配和我做交易。”
虞允文微怔,显然是没成想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男人轻哼一声,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不用担心,在计划中的一步自然是保你顺利登上国师的位置。”
“但我要你成为国师以后,稳固势力,以自己的名义收养一个义女。”
“你也无需知道太多,到时候我会将人带到你的面前。”
等人走后,屋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屋外的人影一点点隐没在黑暗中,时间似在这一刻冻结。
……
那年虞非晚正值碧玉年华。
得知消息,她曾也疑惑过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为什么别人却无此殊荣?
出于自己的身份,她向来牢记任务不问缘由。
但这次阁主却破天荒的开口了:“仅用三年的时间,从初入茅庐时的寂寂无名到如今杀手榜的名列前茅,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且不说你处于豆蔻年华,年纪尚小,凭你的本事都能艳压群芳。”
“所以我选择你,不是巧合,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需要一个处在高位上且能随时为他所用的人,他更需要对外布满眼线,好实现自己的伟大宏愿。
就这样,计划顺利的进行了下来。
虞允文也如愿以偿成为了国师,但反对势力也不占少数,此时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于是便将虞非晚安顿在了不远的钦州城内。
同时借此机会,派人教授虞非晚学习琴棋书画,按照大家闺秀的模样所培养。
……
时光飞逝,四年了,自己终于踏进了这扇大门。虞非晚霎时思绪万千。
“老爷和夫人终于是千盼万盼把小姐您给盼来了!奴婢先前就是侍奉夫人的,夫人对外要保密此事,平常闲来无事都只与我们说道。夫人今日就再三嘱咐过奴婢要带小姐好生转转。”揽月脸上柔和地笑着,孜孜不倦的说道着。她跟在小姐左右,裙摆随虞非晚的步伐轻轻摇曳。
虞非晚始终浅浅的笑着,揽月继续的说着:“此时城中应该都在为明日的宴会做准备,这排面可不是一般大,听说连陛下可能都会驾临!”
明日便是虞允文的五十大寿,如今的他早已站稳了脚跟,迫不及待的给自己立威,于是遍发请帖,同时宣告自己曾在四年前认下一位义女,也将在明日出席。
众人也都对这位女子充满了好奇,众说纷纭,不知是何方女子竟能一跃成为国师的女儿。
揽月一路上喋喋不休,怕自家小姐刚到闻渊城会人生地不熟,于是一边介绍闻渊城的特色,一边讲着民间趣事。
但虞非晚此时并没有心情听,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支开她。
“揽月。”虞非晚指着不远处的莲子糕,浅笑道:“我平日在钦州最爱莲子糕,你去帮我带点吧。”
揽月立刻应了一声,随即朝着所指的方向走去。
虞非晚的笑容顷刻散去,她两只深邃的眼睛,宛若深不见底的寒潭,转身便隐没在人群中。
她在一处名为竹叶居的茶楼前停下,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而后泰然的走了进去。
随便地点了一杯茶应付了店小二后,进了楼上的房间。
楼中整个房间弥漫着清新的茶香,屋内陈设简单,茶桌倚窗而放,窗户敞开着,透过去能看到斜对面是一座约两三层高的青楼。
而正对面楼下能看到围了一群人。
虞非晚定睛一看,台上赫然是一位年迈的说书先生,但他的声音却很洪亮,抑扬顿挫,台下人听的认真,不久就引起一阵轰鸣般的掌声。
这让她本想关窗户的手一顿。
“这北沽国啊,盛极一时!当初城内是灯火阑珊,如梦似幻。可惜,还不是在七年前被灭了国!”
“听闻内乱当日北沽王直接被一箭穿心,其他王公贵族至今下落不明,不知是死是活,北沽一朝之间覆灭,如今都不知道个所以然。”
“有的说这北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有的说北沽王自身贪暴,甚至企图勾结阆枫,引起的民愤!”
说书先生不住的咳嗽了一声,继而用手摸了摸自己笔直而又稀疏的胡子。
虞非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轻轻的将窗户往里拉到一半。
“客官,您的茶。”来人直接打开了门。
“放——”那吧还没说出口,虞非晚不由得一愣,随即恢复如常,语气平平看不出什么起伏:“你来做什么?”
来者是个看似约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的眸子清澈,却藏匿着坚定,嘴角含笑。
闻言轻哼一声,反问道:“我既是你的暗卫,当然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而来的,不然我来干什么?”李言卿自然的坐到了虞非晚的对面:“你要是出现什么意外,保不齐我的小命也就丢了。”
在沐翎内,只有通过层层选拔的人,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杀手,而这些杀手一般分为两类。
一类只能着一身黑衣,悄无声息的瞬时完成暗杀;
另一类则以常人的身份潜入大众的视野,静静的蛰伏着,等待上级的指令,在任务的执行期间,通常会派遣一位暗卫进行暗中保护。
李言卿本想问既然已经来到闻渊城,是否已经与阁主见过了,有没有获得什么情报,但下一刻便知道了答案。
就在此时,一支细小的箭穿过半阖的窗户正正的射在了虞非晚的右手旁。
两人神情微动,虞非晚双眸深邃而沉静,稍一用力便将箭拔出,随即将喝完的茶杯倒扣在了桌子上,掩盖住了划痕。
李言卿始终一言未发,静待着虞非晚将箭上的信条折开。
“明日亥时,万和堂见。”虞非晚念了出来。
李言卿眉头微蹙:“万和堂不是一个医馆吗?二更天在医馆见面,确定这是阁主的意思吗?”
虞非晚抬眸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这是示意他不要擅自揣测阁主的想法。
李言卿努了努嘴,最终也没说话。
“那人就是从这边跑的!”一句响亮的男声划破了原本的寂静,虞非晚暗道不好,两人对视一眼,不言而喻。
“把东西给我,我来处理。”李言卿将东西带上,不忘提醒一句:“你多加小心。”随后快速出了房间。
附近早已被靳安苑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李言卿无法,只能先躲进了个无人的包间观察情况。
“殿下,那个带弓箭的小子就是在附近消失的,方才他还受了伤,一定跑不远。”说话的人正是靳安苑的庄主。
“搜。”一声令下,其余人各自散开。只剩为首的男人和随侍的几人在旁边。
为首的男人身形修长,眉毛稍稍往上扬起,神情却凌厉肃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竹叶居二楼的窗户大多都一致敞开着,只有寥寥几扇紧闭着,仅有一扇半阖着,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眼睛一眯,冰冷寒意覆上,唇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