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时间回到高中一年级那年的情人节。
二月份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气温也延续着冬季的低迷。
完全被云层覆盖的白色天空，下雨的时候根本看不清雨丝，走出教学楼的时候简直像是被什么会隐身的敌人给攻击了一样。
“终于结束了······话说想要告白的话，起码提前让我记得你是谁啊。”
排球部的更衣室里，我扯下了领结，一边解开着衬衫的纽扣，一边小声吐槽道。
“不认识的话，再怎么说也不会答应的吧。就算是看脸到我这种程度。”
“哈哈，真是受欢迎的人的烦恼啊。”
岩泉二叶（Iwaizumi Futaba）换上了运动服，爽朗地笑了笑，感叹道。
“虽然全都被拒绝了，但今天那种排队告白也太壮观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啊！”
“那些在别人告白的时候才有勇气凑热闹的人，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吧。”
青木胡桃（Aoki Kurumi）细致地整理好了放进储物柜的制服，转过身好奇地问道。
“说到底，葵想恋爱吗？”
“脸好看的话我会考虑······”
我沉吟了一声，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喂喂，恋爱不能只看脸啊！会出大问题的啊！”
“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画面的构成不好看，我就会瞬间失去兴趣啊。”
“没在说漫画的事情啦！葵真是的。”
青木胡桃走到了我的身边。身高一米六、比我矮了十厘米的她抬起头，鼓着脸看着我······我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
好可爱！
“啊，暴走了。”
我眨了眨眼。
然后动作熟练而轻盈地瞬间弹到了一米八的岩泉二叶身后，笑着说道。
“呜哇，好凶。二叶救救我~”
“别闹了别闹了，练习要迟到了。”
岩泉二叶一把从腋下抱起了冲到这边来的青木胡桃，无奈地说道。
“哼！”
被举到了半空中的青木胡桃努力地伸出了手，越过岩泉二叶，轻轻戳了戳躲在她身后的我的脸，然后露出了一个十分满意的笑。
“今天就先放过你！去练习啦！”
“多谢胡桃大人······”
我没忍住笑了笑，低声说道。
被我们主攻手放下来的自由人心情不错地朝着更衣室的出口走去。我目送着她脚步有些蹦蹦跳跳的背影，偏过头对岩泉二叶感叹道。
“虽然胡桃她不喜欢被人说可爱，但真的很可爱啊。总是会忍不住逗一下。”
“你还真是恶趣味······嘛。”
刚才才摆出一副正经样子的岩泉二叶无奈地看着我，还是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嘴角也扬了起来。
一开始来到青叶城西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加入排球部的打算。
跟我国中所在的立海大一样，青叶城西也是一所学业与社团活动并重的学校。运动部的大家绝不只是在挥洒汗水讴歌青春而已，而是真的想要在县内乃至全国的比赛上获得胜利。
这种压力，说实话，我不喜欢。
“葵！”
自由人青木胡桃清亮的声音划过了体育馆的上空。
己方所有人的位置和状态，对面拦网的位置以及组织反击的各种可能性······
在跃起的一瞬间，我的脑内划过了不同的战术和安排。
停滞在半空中的时间仿佛被无限地拉长了。
“出现了，秋山的滞空！这次是几秒······”
我的手指陡然一转方向，将球传了出去。
——砰！
一声巨响，排球落在了对面的半场。
随之落地的是岩泉二叶。她利落的短发在刚才的扣球中从耳后散落，转身看向我的时候，深棕色的眼睛里映着体育馆明亮的光线。
在这让我完全不想动的二月份的糟糕天气里，仿佛只有她周身的氛围是不灭的盛夏一般。
“Nice！”
作为二传手的我拍了拍手，习惯性鼓动了一下队伍的氛围。
“一年级三人组的配合越来越好了啊······”
场边的教练低头看向手上的记录表，如是说道。
“这下，也应该能放心一点了吧？”
我细微地抿了抿唇，还没有听到那边的回应，注意力就转到了一旁开口的二叶身上。
“刚才的传球，手感好棒！高度和旋转都是！”
岩泉二叶看向我，兴奋地睁大了眼睛，认真而专注地说道。
“巧合？还是什么新的技巧？下一球继续吧！”
“姑且练习过了······嘛，下一球还不知道传给谁呢。”
我顿了一下，随即懒懒地说道。
——“嗯。这样，我们也可以安心引退了。”
站在教练身边的前任部长轻声说道。
声音并不大，在我的耳朵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不过，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一开始，只是因为在体育课上耍帅地扣过几个球而已。
我在网前做好了准备的姿势，眼神一凝。
那个时候，即使是被在班上关系最好的二人拉进了排球部，我也依旧没有认真努力的打算······没有办法。因为排球部的训练很累的样子。
岩泉二叶，身高一米八，位置是主攻手，她的哥哥也在青叶城西的排球部来着。
虽然作为次女，性格比她哥要散漫一些，但基本来说依旧是我们三人组的可靠正经担当。
青木胡桃，身高一米六的自由人。不管怎么说就是很可爱，被逗的时候还会冒出一点傲娇特质。
直接导致我们三人的相处方式大多时候都是【我嘴欠手欠，胡桃怒，二叶从劝说到震慑无所不能······】，这种搞笑漫画一样的画风啊。
顺便，作为二传手的我身高一米七，走在她们中间时会形成一个很完美的Wi-Fi信号！
我本质上来说，就是来陪朋友玩的。
只要和她们在一起就会很开心，枯燥的训练也变得可以忍受了。再稍微加上一点天赋和队里正好缺二传的运气······春高县预选赛的时候，我作为首发上场了。
啊，我打得挺认真的。
所有人、尤其是三年级要毕业的前辈们，打得都很认真。
但还是输了。
因为对手······也打得很认真啊。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明明很想要达成什么，但还是没能够达成】的、失败的味道，我没能够很好地应对。
如果我有好好努力的话······躺在床上感到不甘心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这么想了。
然而同一时间，另一种念头无可抑制地在我的脑内出现了。
【如果努力了，还是没能够达到的话，不就更逊了吗。】
起码因为不够认真努力而失败，姑且还算是一个帅气又随性的理由啊。况且我本来对排球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执念，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
“我是超级笨蛋。”
晚上八点，我咬牙推开了体育馆的门。
我本来都已经回家了！老妈不仅隔几年就会调职到不同的地方，平时出差的时间也不少。我一个人在宽敞的家里躺一躺，画画漫画打打游戏不好吗！
我在Jump上已经刊登过一篇短篇了。虽然编辑说让我起码上完高中再考虑连载的事情，但我画了点什么的时候还是会跟编辑商讨，也有继续画短篇的打算。
绝对不是没有事情做闲的。
所以说，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做加训这种完全不帅的事情······
“哈、哈。”
我俯身将双手搭在了膝盖上，还是没有支撑住，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国中三年没有加入运动部，体力是我的弱项。打到第三局的时候我的表现会显著下降，这一点我很在意。
以及拦网，我也很在意······我很少练习这个，因为手指不可避免的会痛。本来在打二传的时候手指就已经会感到不舒服了，画画的手可是很宝贵的啊喂。
——“秋山同学？”
被看到了！
我猛然转过头，看向门那边发出声音的家伙。
“及川同学······为什么在这里？”
说真的为什么？都这个时间了，我本来以为已经不会有人了！
隔壁班的及川彻穿着一身运动服，身形挺拔。那张俊秀的脸看着我，愣了愣，并没有刻意掩饰的表情显得相当不解。
“诶，这应该是我的问题吧？我普通的在这里训练，刚刚只是去吃饭了。”
“普通的训练······喂喂，今天可是情人节啊。”
竟然没有在约会吗。我站起了身，顺便吐槽了一句。
“被微妙地认为会去约会了······要这么说的话，秋山同学不也是。”
及川彻从门那边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脸上的笑容感觉完全不真心啊这个人。
“那么今天被排队告白了的秋山同学，说【随便打打就好了吧。还有我不拦网，手指会痛】的秋山同学。”
“······究竟，现在在这里做什么呢？”
“啊，你是什么时候听到我说话的。话说这个语气，你讨厌我吗。”
我直视着几米之外的及川彻，平淡地说道。
“那正好，我们扯平了。”
“没有办法，我是超级怕痛的类型啊······但因为输掉的时候太不甘心，我从现在开始决定稍微克服一下，稍微。”
我转过了身，低声说道。
“我用这边。”
——
“话说，没想到我的情人节竟然是跟秋山同学度过的······”
走廊上，及川彻侧过脸对身旁的岩泉一感叹道。
“啊。”
岩泉一没怎么听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反应了过来。
“哈？”
“你是故意在我面前散布谣言吗······就算是真的，说话方式也太糟糕了吧。”
我停下了脚步，吐槽道。
“诶，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及川彻转头看向我，眼睛露出了一点细微的笑意，如是说道。
“昨天完全没说话······不过秋山同学，我不讨厌你。”
“我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正经地说道。
“没关系，及川同学。我讨厌你。”
“诶、诶？为什么？说真的为什么？”
明明外表轻浮成这个样子。
在走进教室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脸上的表情，只能加快了脚步。
“啊。”
我听见身后及川彻轻声说道。
“······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