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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年三十中午,张宇在家陪父母吃了一顿团圆饭,张文生和聂文倩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午休了。他们要养养精神,晚上等着看春节晚会守岁。张宇一直对春节晚会提不起兴趣,他既不喜欢看歌舞,也不喜欢看小品。在他看来,与其一晚上四五个小时待在电视机旁看春晚,还不如自己躲一边去看电影。可张文生却是传统的观念,过年时祭祖、礼佛、晚上看晚会、零点过后放炮吃饺子,这是张宇家每年三十的“保留节目”。

    这个三十,张宇心里可不踏实。他答应过要陪凌波守岁,可是如何跟自己的父母开口讲这件事情一直让他困扰。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一时间还是没有个主意。张宇烦恼地盯着天花板,又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忽然,他的眼睛落在了书桌上的一盒烟花上,这是他准备过年时放着玩的,当时因为不知道放出来的烟火是否好看,也就没买太多。张宇笑了笑,想到了一个借口。

    张宇轻手轻脚地下楼,张文生和聂文倩的房门还是关着的。张宇一溜烟地跑到车库,发动汽车,便溜了出去。走在路上,果然是过年的气氛,平日里热闹的大街今天却显得冷冷清清,街边的商店几乎都关门了,只有几个小商贩,在寒风里缩着头,张罗着年关前最后的生意,只等着卖完货好回去晚上一家团圆。张宇开车在街上溜达了一阵子,看见路边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在看着摊子,旁边还有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小姑娘,在寒风中显得十分落寞。张宇不由得停下车子,走到摊子前。

    “大婶,货还没卖完呢?”张宇主动攀谈起来。

    “唉,今年的烟花进货进多了,没想到经济不景气,买烟花的人比去年少多了。这不,货才卖了一半都不到!”中年妇女看了看张宇,在寒风中把脖子上的围巾又拉紧些。

    “哥哥,你能买点么?”小姑娘搓着手,跺着脚,一边用嘴巴给手吹气取暖,一边满脸期待地看着张宇。

    “卖完了,就能回家过年了么?”张宇蹲下来,扶着小姑娘的肩膀问。

    “嗯,卖完了我就能和妈回家了,我哥哥也打工回来了,都在家等着我们过年呢!”

    张宇听后站起来说道:“大婶,你这些货,我都要了!”

    “什么?小兄弟,你都要了?”中年妇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多少钱,你给算算。”

    中年妇女激动地从身后拿过计算器,用颤抖的手指在上面僵硬地戳着,“我来看看……一共是1450元,小兄弟,你确定你都要?”

    “我都要,婶,你帮我把这些都放车里吧。”

    张宇说完,从钱包里捋出一叠钞票,点了点,交给妇女:“婶,不用找了,赶紧带孩子回家吧,这天太冷了!”

    “小兄弟,你真是大好人呢,我们娘俩可怎么谢你呢!”中年妇女说着,眼睛就红了。

    “没事,您娘俩快回家吧!我也不是存心帮您,我是确实需要这些烟花。”张宇冲着这娘俩笑了笑,就开始往车上搬东西,小姑娘也兴奋地一起帮着往车上放烟花。

    告别了这娘俩,张宇看着后备箱满满的烟花,抿了抿嘴角,得意地笑了,一路直向凌波家开去。

    “小波,给我开门。”张宇到了凌波家,使劲按响门铃。

    “你还真来了?”凌波开门后,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答应过你的,怎么能食言呢?”

    凌波此刻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说道:“你来了,是怎么和家里人说的?”

    “还没说呢,待会我会给他们一个解释,你放心。”张宇的嘴角又习惯性地歪了歪,凌波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明白他已经有了主意。

    张宇注意到今天的凌波穿着有些不同:一身雪白的棉服,里面也是一件白色的衬衣,衬衣外面,只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羊绒坎肩,那个蓝色淡淡的,淡到几乎浅尝辄止的感觉。雪白的衣服,衬托出凌波精致的五官,两道深浅相宜的眉毛下,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略带忧郁,显得古典淡雅、空灵飘逸。张宇最爱看凌波穿白色的衣服,总觉得这世间所有的男子,只有凌波一人穿白色最好看,最能穿出韵味,最能体现出一种傲然出尘的不羁。

    “今天穿这身衣服,是为了纪念叔么?”张宇轻声问着。

    “嗯。”凌波点了点头。

    “走,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叔吧!”

    “我上午去看过了,你也不用再往墓地跑了,如果想他,就在家里给他上柱香吧。”

    张宇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凌凯峰的遗像前。照片前供上了一小碟花生米,一杯酒,旁边还放着一个香炉。张宇从香炉边取出三根香,点燃后,用手轻轻扇灭火焰,三道青烟袅袅升起。张宇手持清香,对着凌凯峰的遗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然后小心地把香插进香炉,心里默默念着:“叔,今天过年了,我来看看您。其实在我心里,您一直都没走。放心吧,我会一直照顾好小波的,您在天有灵,也要保有我和小波永远在一起。叔,我是真爱您的儿子,您不会怪我吧?真心希望你能保佑我们永不分离。”

    “阿姨呢?”张宇拜祭好凌凯峰,接着问。

    “在里屋呢,这会估计睡了。”

    “现在几点了?”

    “五点多了,再过一会,就该吃晚饭了。”

    张宇一听时间,赶紧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头扎进了凌波的房间。

    “喂,妈,我今天下午开车出去到附近买烟花,结果车子坏了,现在赶不回来了。妈,估计今晚我不能回家了,现在正联系维修站呢……唉,大过年的,维修站也找不到人啊!好不容易才刚联系上,说要晚一点才能来人。”

    “什么?家里不是已经有了烟花了么?你又跑去买什么烟花的?”聂文倩在电话那头炸开了锅。

    “家里的那个烟花不好,我寻思着去买一些好的。这大过年的,总得讨些吉利,对吧?万一那些都是哑巴炮多不好!你忘了吧,有一年咱家就买了哑巴炮,结果那一年家里都不顺。所以,这个吉利一定要讨来的。”

    “你都不能回家了,还吉利个屁!你现在在哪儿?我让你爸的司机去接你。”

    “不用了,不用了,大过年的,人家也该在家团圆呢,不要总麻烦别人。我现在联系我一个附近的同学,待会他就来接我,我晚上就在他家过夜,明天一早等车修好了我就回家啊!”

    “你个死小子,大过年的你跑同学家过夜算怎么回事啊!你爸知道了非得剥了你不可!”

    “妈,我这不也是为我爸考虑么,你说这大过年的万一炮仗不好,我爸明年这生意还怎么红火呢?好妈妈,你给我爸说说情啊,我也是没料到车子会坏掉。我不多说了,妈,我手机快没电了啊!”

    “那现在好了,别说炮仗,连你都回不来了!这死孩子!真是气死我了!你自己去和你爸说去吧.....”聂文倩还没说完,张宇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直接关机了。他心里十分清楚,年三十晚上不回家守岁,对于他来说将会是一场噩梦。不管以什么样的理由,对于张文生这样一个思想保守的人来说,一定不会饶了他,弄不好还会有一阵棍棒加身。不过,对于这些张宇已经完全不会去顾及了,只要能陪在凌波身边守岁,即使挨了一顿棍棒也是值得的。

    “你终于讲完了!”凌波在一旁幽幽地说着:“我是不是一直在拖累你?我都觉得我自己很讨厌。”

    “说什么傻话呢?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张宇眼睛盯着凌凯峰的肖像,意味深长地说着,“走吧,我们去准备晚饭。”

    “晚饭没有什么准备的,中午有一些剩的,我们再包一些饺子就行了。”

    “好,我当你下手。”

    “你啊,就会当下手!”凌波深深看了张宇一眼,问道:“和面你会么?”

    “当然会,我在家也是做过家务活的!”张宇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张宇和凌波来到厨房,凌波递给张宇一个面盆,又放上几碗面粉,才交给张宇,“去加点水,开始和面吧!我去阳台拿几头蒜过来。”

    等凌波从阳台回来的时候,张宇已经满手是湿面,面盆里成了浆糊,忍不住问:“我说,你这是准备让我们喝面汤吗?你到底和过面没有啊?”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张宇一阵傻笑着说道。凌波听了,哭笑不得,只得往面盆里又加了些面粉,说道“可不要再加水了,就这样揉捶吧,什么时候做到手净、盆净,什么时候面就和的差不多了!”

    “你们这兄弟俩是在做什么呢?”李若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轮椅过来了。

    “妈,我们在和面包饺子。”

    “咦,小宇怎么会来的啊,今天大过节的你应该在你家啊!”

    “阿姨,我们家人太多,我嫌烦,反正人多也不缺我一个,我就跑您家来找清净了!阿姨,你不会哄我走吧?”张宇来了句先声夺人。

    “不会,不会,你能来,阿姨高兴还不及呢!你今晚上是打算在这里住下了?”

    “对呀,我和您一起守岁,怎么样?”

    “好,好!我和两个儿子一起守岁!只是你爸妈会不会怪你……”李若云说这话的时候的眼角些潮湿,怔怔地看着张宇,眼神又开始变得有些复杂。

    其实年前这些天,张宇有事没事地往凌波家跑的时候,就发现李若云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张宇隐隐约约感觉到李若云的眼神里仿佛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不像以往那么纯净。或许是生活压抑的吧?张宇最后给自己这样一个解释。

    “两个儿子……”张宇听到这句话,心里莫名地开心了好一阵,于是说道:“他们才不会怪我呢,家里的亲戚他们都应付不过来了!”

    “那好,等和好面,小波来擀饺子皮,我来包,小宇呢负责吃就行了!”李若云笑呵呵地说着。

    “这个差事好,姨你得多包点,我饭量可大着呢!”

    “待会都给你吃,撑死你。”凌波白了张宇一眼。

    “浑说什么,大过年的,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李若云拿着擀面杖冲着凌波的脑袋轻轻敲了一下,“一点都不懂事!”

    张宇见了急忙说道:“没事没事,阿姨,我可不迷信的。”

    凌波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妥,于是笑着低头不语,只专注于调手中的饺子馅。等调好饺子馅,看了看张宇手中的面,说道:“行了,差不多了。”

    “哎还别说,我还真做到了手净、盆净呢!”张宇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面盆,兴奋地说。

    “小宇就是聪明,一学就会!我经常在想着,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和你般配呢?”李若云笑道。凌波听在耳里,心头一阵跳动,不由得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凌波的这一细微举动,张宇是尽收眼底。他看了看李若云,又看了看凌波,只见凌波低着头不啃声,拉过一张椅子,把饺子馅盆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回到厨房开始擀饺子皮。

    “姨,我心里早就有人了,其他姑娘没机会了!”张宇有意无意地给李若云说着,眼睛却一直瞟着厨房。

    “是吗?哪家的姑娘啊?这么有福气,能让我们小宇看中?”

    “这个,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呦,跟阿姨还保密呢!”李若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不一会儿,凌波就从厨房拿出了一厚摞饺子皮,个个边缘薄、中间厚,要多标准有多标准。

    “行啊你,擀饺子皮手艺也这么好?”张宇由衷地佩服。

    李若云也把轮椅摇到了茶几边,和张宇、凌波一起包了起来,张宇则时不时地插科打诨,闹得一屋子笑声不断。

    晚上八点,春节晚会准时开播,凌波和张宇早早地就围在李若云身边守着电视了。凌波拿出了几个果碟,里面放上瓜子、糖果之类的小零食,一家人边吃边聊天边看电视,张宇第一次觉得,春晚那些素日里烦闷无聊的歌舞曲艺,原来看看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零点的钟声还没临近,张宇就迫不及待的抄起那盘最大的鞭炮,准备第一时间冲到楼下的院子里,只等零点钟声一敲响,就第一个放响鞭炮,争个头彩。

    “你慢一点,没必要这么抢。”凌波冲着张宇的背影说。

    “你不懂,这个必须得抢第一。”话还没说完,张宇的身影已经没了踪影。

    张宇站在楼下的院子中间,手里点着香烟,掐着手表,一副全副武装的姿态。果然,几分钟后张宇的鞭炮声就踩着零点的钟声,在全院子里就第一个响了起来。张宇手里捏着剩下的香烟,冲着二楼的阳台得意地笑着。凌波站在二楼阳台上,也微笑着注视楼下的身影。张宇飞快地跑回楼上屋里,对着李若云就说:“姨,新年好啊!咱家今年是第一个放响鞭炮的,一定可以有好运气!”

    “嗯嗯,一定会有好运气的!”李若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笑着。

    凌波缓缓地走到凌凯峰的遗像前,默默地点燃了三炷香,静静地看着照片。张宇见了,也跟着走过去,并肩站在遗像前。

    “叔,新年好!您放心吧,这个家有我呢。”张宇轻声说着,凌波转脸看着张宇,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泪花。

    “姨,我带小波出去一下,去兜个风,一会就回来。”

    “这么晚了,你们还去哪里啊?”

    “不跑太远,就在附近溜达溜达,这个在我们老家叫拜新年。”

    “行,开车注意安全。还有,早点回来休息。”

    “姨您就放心吧,您先睡吧,我们带钥匙了。”

    张宇说完,就拉着凌波下了楼。

    “你要干嘛?都这么晚了!”凌波一直很纳闷,不知道这货又要搞什么鬼。

    “跟我来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嘛!”

    张宇发动好车子,带着凌波一溜烟开到郊区一处正在施工的高架桥下,停下了车子,打开后备箱,抱起了一堆堆的烟花,径直往桥面上跑。

    “你小心点,这里还没施工完呢!”凌波也跟着抱起了剩下的烟花紧跟其后,不放心地喊着。

    这座高架桥已经基本铺设完工,只是隔离带和防护栏之类的配套工程还没做好。临近春节,工人们都放假了,施工场地空无一人。张宇走到桥面上,把怀里的烟花一个个放在地面上,看到凌波走过来,又赶紧接过凌波手中的烟花,也在地面上一字排开。

    “这大半夜的,你是要在这放烟花么?”凌波这才明白过来。

    “这会子去睡觉多没意思,我买了这些烟花,我们一起放,好不好?”

    张宇把凌波往自己身后推了推,然后蹲在地上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一条条绚丽的烟火冲天而起,在深蓝的夜空中画出了一道道美丽的火光。紧接着,张宇又点燃了另外一排,只见一个个火球直冲天际后,在夜空中炸开一朵朵璀璨无比的礼花。

    “波,新年好!愿我们的爱情如这烟花般绚丽夺目!今生今世永不分离!”张宇突然冲着烟火疯狂地喊着。

    凌波看着漫天盛开却又转瞬即逝的烟花,心里一阵酸楚,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张宇看着凌波,轻轻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怀里。夜空中绚烂的烟火,照亮了两个紧紧相拥的年轻身影。

    “宇,以后,你会结婚么?”靠在张宇肩头的凌波,望着漫天的烟火,无限凄凉地问着。

    “不会的,除非是和你。”张宇坚定地说。

    “两个男人结婚?现实么?”

    “那我们就不要那一纸婚书,也能终生相守。”

    “你是家里的独生子,你爸爸的事业需要有人来继承,你是不能不结婚的。”凌波出神地望着夜空,眼神愈发空洞。

    “我的心不大,有了你,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其他事了。”

    “活在这个社会里,真的有太多规则需要我们去遵循。”

    “规则也是人定的。鲁迅不是说过嘛,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我啊,就是要走出这样一条路来,让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今后都可以坦坦荡荡地相爱!”

    烟火下,张宇的脸庞是如此坚强和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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