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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前奏

    人终将被抹去,如大海边沙滩上的一张脸

    ———米歇尔·福柯

    “蓝绣球花,旧钞冰冷,柔顺羊绒,古龙香水,耀眼日光,车水马龙,落日光辉穿透藤蔓,花样年华仿似昨日……”

    厚重奢华的女声在寂静的长夜里缓缓流出,在那朦胧的月光下,渐渐融入一片静默的孤寂与辽远中。

    一位女士站在留声机旁,她靠着墙壁,身处月光无法抵达的暗处。

    女人的对面,一把精致的紫檀木椅上,坐着一名略显局促的男人。

    细散的碎发落在男人额前,他穿着一套明显不合身的西装,领带已经松松垮垮,但他似乎并未察觉。

    “时…”

    男人瞥了一眼手表,他急匆匆的开口,却被一道无声的警告打断。

    女人将食指竖在嘴前,一双温柔却饱含恶意的眸子在黑夜里显现。

    一曲终。

    女人关掉留声机,慢慢走到月光下,她拉开身前的木椅,一坐下,男人便急切得低声道:

    “时老板,我想请您帮个忙。”

    “谁让你来的?”

    女人拿起桌上的烟盒,不紧不慢的抽出一根,轻轻咬住。

    “咔。”

    火舌逐渐没过烟头,白雾在空气中漫游,女人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

    时云珩,这座城市的边缘人,几乎查不到任何有关她的信息,恰如一张白纸。

    但她的名字,却在大街小巷里广泛流传。有人说,她是冷血的杀手;有人说,她是筹谋的叛逆者;有人说,她是隐匿在黑暗中的恶魔。

    无数人鄙夷她,惧怕她,却又有求于她。

    “北区流民头子,齐昇。”

    男人侧身提起放在脚边的公文包,掏出一叠文件,小心翼翼地递给坐在对面的女人。

    时云珩接过文件,她缓缓吸着烟,用手指轻轻揉捏着纸张,片刻,她点点头,示意男人继续说下去。

    “我们接到最新消息,中心城企划大量抓捕北区流民,受命这项任务的正是北区DCU高官江财。”

    男人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当说到江财的名字时,他几乎克制不住的颤抖,那不是恐惧,是一种莫大的仇恨与愤怒。

    “下周一,中心城的上位者会在北区九星国际中心的别墅区举办宴会,江财也会到场,我们希望您,在这场宴会上解决他。”

    时云珩放下手中的文件,她静默的看着男人,眼神平淡冷清。

    “可以,这份委托我接了,告诉齐昇,过几天我去找他。”

    “刺啦—”时云珩站起身,眯着眼摁灭烟蒂,然后挥了挥手,让男人离开。

    “拜托您了。”

    男人提起公文包,临走前微微欠身致意,随后离去。

    ……

    北区市某高楼天台。

    时云珩靠在栏杆上,俯瞰着整座城市。

    她穿着一件纯黑的风衣,左手微撑着脑袋,柔顺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她半眯着眼,似乎有些疲乏。

    “……大量抓捕北区流民。”

    耳边时不时响起男人的话,时云珩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月光倾泻,映衬着她完美的侧脸,白皙秀颀的脖子,饱满的嘴唇,细挺精美的鼻梁,她睁开眼,漆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寡淡的浅赭色瞳孔中藏着点点星光,她的眼睛总是温柔,含着浅浅的笑意。

    市中心的古老钟楼,是北区的象征。整座城市由钟楼向外不断延伸,结成一张巨大的蛛网。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昼夜不息,人流涌动。

    北区是繁华的,自由的,但也是罪恶的,腐烂的。

    上位者享受着奢华与优越,无视他人的苦难,北区的一切属于他们,而下层者,穷苦流民,终日艰难糊口,沉沦在无尽的苦痛与屈辱之中。

    时云珩对这种现实没有太多触动,她只是一个中间人。

    她不会有干翻这个烂世界的想法,像齐昇那样为流民建立组织,保护他们。但同样的,她也不会站在上位者身边,做他们的走狗,成为统治这个腐烂世界的工具。

    她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上层与下层中存在着一条红线,要维持世界体系的正常运转,那么谁都不能逾越它。

    中心城上位者决定抓捕北区流民,他们的行为已经越过了红线,这也是时云珩接下这份委托的原因。

    时云珩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齐昇,一通电话拨了出去。

    “咚。”

    “小云云~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啊,你到北区了吗?我可是为你精挑细选了好些漂亮礼服,就等你过来了。”

    “小云云?小云云?小云云你怎么不说话?!?”

    电话接通了,男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飘出来,声线干净幽默,尾音故意带点古怪的笑意。

    时云珩不吭声,她从容撩起了耳边的碎发,静静地听着电话对面的人发疯。

    “啊啊啊啊啊…小云云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泥微神么补理窝,补药哇……”

    “嗷嗷嗷……”

    渐渐的,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

    “嗯?怎么样?消停了吗。”

    时云珩调侃道,她的眼睛依旧满含笑意,但声音却是冷冷的。

    “我已经到北区了,你最好快点来接我。”

    时云珩将自己的定位发给齐昇,顺手点了一只烟。

    “大名鼎鼎的小云云难道不能自己找上门来吗,唉!你不是坊间传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小云云你自己来肯定不是什么困难事对吧!”

    “十分钟内我要见到你的人,齐昇。”

    说完,时云珩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她已经想象到齐昇气急败坏疯狂跺脚的模样了。

    “呼…暴躁头子。”

    时云珩吐了口烟,打开某不知名小说软件,开始看齐昇推荐给她的小说《重生之我成为中心城的美洲大蠊》

    ……

    我到了。—北区第一帅哥齐昇

    嗯。你能不能换个名字?—时云珩

    “滴滴滴滴滴!”

    时云珩刚走出大楼,门口停的一辆黑车就冲她疯狂鸣笛,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不儿!小云云我名字怎么了!这年头说实话都不行了吗?我好伤心,呜呜呜呜……”

    “你换造型了?”

    齐昇撒泼打滚的动作突然停住,他慢慢将脑袋用手撑住,特意作出一副深沉的样子,然后发出标准的气泡音:

    “怎么样?哥这造型帅不帅?有没有爱上我?小~云~云~”

    “哎哟!!你干什么!小云云!”

    时云珩面无表情给了齐昇一暴栗,她下手并不重,刚好能让齐昇头顶突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包。

    “你讲话能不能正常点!哇,你离我远点,我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时云珩抱着肩膀向外挪了挪,一脸嫌弃的看着正在揉脑袋的齐昇。

    齐昇长的并不差,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身材匀称,皮肤白白嫩嫩的,眉睫黑如鸦羽,鼻挺唇厚,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只看外表的话,他倒是挺容易被人信任,只可惜他大多时候都不太正经。

    “怎么还是这么爱打人啊……”齐昇揉完脑袋,瞥了眼副驾驶的时云珩,嘟囔着。

    “开你的车。”时云珩给了齐昇一记眼刀,然后继续看小说。

    【……美洲大蠊小明在中心城里到处乱窜,前世,它是上位者身边的保镖,一直偷偷爱慕着上位者。但它只是一介普通平民,在等级严苛的中心城,它根本没有资格追求上位者,能成为上位者的保镖已是莫大的荣幸。最后,在一次南区的暴乱中,它为了保护上位者不幸牺牲,重活一世,即使变成美洲大蠊,它也要保护上位者的安全……】

    “上位者……”

    时云珩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三个字,口中不断重复着。

    “你们准备做的怎么样?后天就是周一了。”时云珩关掉手机,调整座椅,慢慢往后靠去。

    她看向车窗外,映入眼帘的是光鲜亮丽的城市,以及它投下的巨大阴影。而被阴影笼罩着的,无数破败矮塌的房屋,那正是北区流民的家。

    “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全新恰当的身份,令人信服的证据,没有人会怀疑你。”

    齐昇开着车,他的语调平缓且坚定,随后继续说到:

    “我知道你不相信任何人,所有事情你都必须掌握一张属于自己的底牌。我们做的这些,能够帮助你顺利入场,但也仅此而已,进去之后如何做,那都由你决定。”

    “嗯。”

    时云珩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在沉默里淡淡的回应了一声,然后她笑了笑,声音慵懒,还有几分淡淡的冷意。

    齐昇说的没错。

    她从不相信任何人。

    她永远走在自己的命运上,也牢牢的将命运握在手中。

    她不在乎是否有人恨他,又是否有人爱她。

    冷漠的,厌恶的,唾弃的,鄙夷的……她将所有的一切看在眼里,尽收耳中。

    她会令陈腐的规则粉碎,颠倒的世界重现,她将踏过世间悲剧,登上无尽的天梯。

    ……

    “放首歌吧。”

    “咔”

    “你若传唤于我,我定毫不犹豫。你若唤我归去,我会飞奔而来,不顾一切,宛如飞蛾扑火。我会向你走去,即使筋疲力尽……”

    时云珩缓缓闭上眼,在真正的命运降临之前,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但求,一切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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