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

    这通电话,无疑是不可能拨通的。

    毕竟又不是“正在通话中”。

    可沈时乐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手指不受控制地一次次按下拨打键,仿佛着了魔一般。

    连续尝试了三次,他才终于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结果。

    他疾步走出房间,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顾川阳呢?”沈时乐大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沈丘磊斜睨着他,像在看一个小傻子。

    “人家在自己家里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回去。”

    沈时乐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赶忙改口:“我是说,顾川阳的东西呢?”

    沈丘磊听到这话,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变成惊愕。

    “什么?”

    “他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啊?”沈丘磊没马上理解。

    “他根本就没带多少东西回家,连一个行李箱都没装满。”沈时乐越说越大声,“现在是所有东西都没了。”

    沈丘磊看他着急的样子不假,严肃起来,快步走上前。

    “这怎么可能啊!”

    这时,王蕊也从一旁走了过来,脸上同样写满了难以置信。

    实在是太荒谬了。

    毕竟,就算是招了贼,也不可能只偷走一个人的东西。

    “顾闫给我打过电话。”王蕊这才想起自己忽略的事,眉尖蹙起,陷入回忆,“小顾说,自己可能打算出国,要之后来拿东西……”

    沈时乐没等对方说完,便急忙打断。

    “什么时候?”

    “就昨天我在医院检查的时候。我以为他和他爸说的是以后的事。”她决定道,“我现在就去问问清楚。”

    沈丘磊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沈时乐脑子变成一团浆糊。

    “家里没人,他怎么进来的?”

    沈时乐喉结滚动,闭上眼:“楼道里有钥匙。”

    由于家里的钥匙数量有限,没办法给每个人都配备一把,所以经过商量之后,他们决定把备用的藏到楼道柜子的底部。

    沈时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暗想着,自己就该把那备用钥匙时刻带在身上。

    这次成功打通了。

    “喂。嗯对,是我。”

    王蕊没有打开免提。

    沈时乐竖着耳朵,却捕捉不到一句对面的声音。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小顾是不是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带走了呀?”

    那头传来一阵模糊的声响。

    “哦,原来已经决定出国了啊。那走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

    “倒也不用这么抱歉。就是太突然,吓了我们一跳。”接着,王蕊语气认真起来,“那他现在出国的话,是不是就不打算参加高考了呀?”

    到底是为人师表,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心里还惦记着学业。

    沈时乐在一旁实在按捺不住。

    “妈。”

    王蕊侧过脸来,眼神中带着询问,用口型无声地说着“怎么了”。

    “能给我手机吗?我想和顾川阳说几句话。”

    人在全神贯注于某件事情时,往往会忽略其他事情的不合理之处。

    此刻的王蕊一心在对话上,也没细想儿子为什么要通过顾闫来和顾川阳交流,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样啊。”王蕊对着那头提道,“乐乐也没想到小顾这么突然就要走了。他心里挂念着,想和小顾说几句话。”

    电话这头,通话对象就这样不着痕迹地换了人。

    沈时乐努力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礼貌。

    “叔叔,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顾闫沉稳的声音。

    “时乐啊,你好。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时乐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寒暄,直接切入主题:“顾川阳在您旁边吗?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短暂的沉默后,顾闫的声音再次传来。语调平缓,却隐约透露出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他不在这儿。我可以帮你转达给他。”

    听到这个回答,沈时乐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许久,他都没有说出话来,只有背景音在空气中蔓延。

    没想到,顾闫又说道:“不过,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可以等等。”

    “……好。”

    沈时乐静静等待。直到熟悉的嗓音出现,他的呼吸好似被扼住。

    “沈时乐。”

    “嗯。”

    音色熟悉,但沈时乐完全没听过对方的这种语气。

    像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要找人的是他,不知道说什么的还是他。

    电话那头,顾川阳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时乐努力平稳自己发抖的声音。

    “你要出国?”

    “嗯。”

    对方的回答简洁。

    沈时乐将牙关紧咬,脖颈上青筋也因此暴起。他用一种还算平和的语气说着话,可双手却因情绪的压抑而发颤。

    “我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这件事。”

    “临时决定的。”顾川阳依旧惜字如金,甚至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

    “你没回微信。”

    顾川阳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对方的情绪与他毫无关系。

    “是。”

    沈时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怪异。

    “你电话也停机了?”

    “对,准备换个新号。”回答依旧没有任何温度。

    沈时乐甚至变得有些卑微。

    这个词并不准确。没有任何形容词能准确描述他此时的状态。

    他也不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问:“新号码是多少?”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许久,都没有人出声。

    沈时乐的耐心逐渐被消磨殆尽,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还有一丝惊慌。

    “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川阳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好像包含着决绝。

    “我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回国了。”

    “你什么意思?”

    “……”

    沈时乐质问道:“我们以后就别联系了,是吗?”

    又是一阵长久的安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王蕊就站在不远处,不经意间听见儿子那带着几分愤懑的话语,投来探寻的目光。

    沈时乐在视线交汇的瞬间,仿佛被猛地拽回了现实。

    他如梦初醒。

    他突然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被束缚住手脚,什么都问不了。

    他心中积压着无数的疑问与情绪,想要质问对方究竟在做什么,为何如此突然的出国。

    想要破口大骂,将满心的不甘都宣泄出来。

    甚至还想提起对方曾经的表白,质问那番心意的真假。

    然而,所有汹涌的话语都堵在嗓子眼,

    沈时乐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默默承受着内心的煎熬。

    他如鲠在喉。

    顾川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冷漠与疏远。

    “谢谢这些天的照顾,这段时间,确实多有打扰。”

    “那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到底算什么?”沈时乐低下头,眼眶泛起了红意,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他的尾音泄露了内心难以抑制的情绪,“你说……”

    他终究没能把那几个字说出口。

    那一句“你说,你喜欢我”,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堵在他的喉咙里。

    顾川阳那边再次短暂地沉默一瞬。随后,那不带温度的声音响起。

    “抱歉。或许只是出于感激吧。”

    沈时乐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重锤击中,一阵钝痛袭来,蔓延全身。

    他不想再听下去,猛地按下了挂断键。

    结束了通话。

    随便吧。

    无所谓了。

    他把手机还给王蕊。

    王蕊看着已经挂断的页面,关心地问:“和小顾吵架了?”

    她心里觉得儿子或许是一时无法接受朋友突然要离开的消息。

    沈时乐依然低着头,喉结上下滚动,双眼用力睁大,以免被看出什么。

    “没事。”

    “那我听,你说什么‘就别在联系’。”

    他强装出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开玩笑呢。”

    表演很好,不会被任何人看穿,除了他自己的心。

    瞒过王蕊,他回到卧室。

    该睡觉了。

    沈时乐拖着灌铅的身躯,躺倒在那张熟悉的床上。

    柔软的床铺瞬间将他包裹,可他却感受不到温暖与慰藉。

    顾川阳走了,有条不紊地拿走他的所有东西。

    唯独留下了沈时乐准备的生日礼物,在房间中显得格外刺眼。

    真是离开得干净利落。

    不留一点余地。

    沈时乐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感受,没有那种令人肝肠寸断的悲伤,也没有熊熊燃烧、怒不可遏的气愤。

    他的内心,是一片无尽的空茫。

    被抽走了所有的情感,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不知何时,泪水已悄然无声地从脸颊上滑落。

    没有抽泣,没有呜咽。

    他只是木然地躺着,任由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地滴落在睡衣上,连一丝水花也不曾溅起。

    后来,沈时乐又有些懊悔自己当初挂断电话时的果断决绝。

    什么都没问清楚。

    就这样结束了。

    怪傻的。

    他再次拿到王蕊手机,拨出,收到的是顾闫的问句。

    “顾川阳没有留电话号码吗?”

    沈时乐退缩了。

    没再坚持。

    生活一切照常。

    上学。

    做题。

    吃饭。

    睡觉。

    有次他们那群朋友一起吃饭。

    有人说,顾川阳什么时候回学校。

    他忘了到底是谁提出了这个问题,脑海中一片混沌。唯一清晰的,是自己即将出口的回答。

    “不回来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却瞬间打破了原本热闹欢快的氛围。

    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时间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茫然的神情。

    模样与当初得知消息的自己如出一辙,沈时乐想。

    然后,他补充说,顾川阳已经出国了。

    反应过来的大家都很激动。

    沈时乐记不清每一人的神情、动作还有话语。有疑惑的,有生气的,有惊讶的。

    随便吧。

    无所谓了。

    也没那么照常。

    沈时乐老是没什么食欲。

    吃饭速度变慢。王蕊和沈丘磊都发现这个情况。

    对此,他只是笑着,说,细嚼慢咽才最好。

    失眠也无声缠上了沈时乐。

    倒不是难以进入梦乡,只是每当困意袭来,他却莫名地抗拒闭上双眼,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这种行为或许可以称作“报复性熬夜”。

    沈时乐并不想将这些时光用在玩游戏或是发呆上。太浪费时间。

    他选择在夜深人静时坐到书桌前学习。

    沈时乐说服自己,自己只是为了提升成绩才越睡越晚。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

    崩塌在某天凌晨。

    沈时乐能察觉自身状态的不对劲,所以会强迫自己不要熬夜。

    站起身。

    收回笔。

    合上书。

    关掉灯。

    黑暗将他淹没,沈时乐的眼前只剩无尽的漆黑。

    在那令人心悸的一秒,他彻底失控了。

    原本还维持着镇定的身体,此刻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一下跌坐回椅子,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紧接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试图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寻找一丝安全感。

    他下意识地将胳膊环绕在头上,像是为自己筑起了一道脆弱的防线,企图在这一方庇护中寻找安全感。

    泪水毫无预警地夺眶而出,如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那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带着无尽的苦涩与哀伤。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紊乱得如同才结束剧烈运动一般。

    胸口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直抵心肺。

    沈时乐的身体前倾,仿佛被沉重的痛苦压弯了脊梁。

    他用双手用力地揪着头发,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内心的煎熬转移到身体的疼痛上。

    为了不吵醒沉睡中的父母,他死死地咬着嘴唇,直至嘴唇泛起青白。

    即便如此,那压抑的呜咽声还是控制不住地从喉咙中溢出,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

    沈时乐的身体也随着这呜咽声轻轻抽搐着。

    这次崩溃,像是要将心底积攒已久的痛苦一点一点地抖落出来。

    哭泣是辛辣的。

    沈时乐发觉。

    之后,他的状态恢复正常。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随便吧。

    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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