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下。”
顾川阳声音发颤,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藏着不易察觉的哆嗦 。
沈时乐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没梳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他还不知道要要做何反应,就见对方已然转身冲向鲁班锁。
他的视线被牵引着,就这样跟着对方,无法自拔,顾不上逃避内心。
密室设置其实算合理。
三分钟的时限并非难以完成。
鲁班锁大部分都是好开不好装。打开时只需略施巧劲,各个部件便能够分离,将其重新组装才会耗费巨长时间。
顾川阳一把抓起,眉头不耐烦地拧成个结,手上动作又急又猛,不管不顾地随意摆弄着木件。
恐惧与时间的双重压力让他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又害怕,又着急,他身体完全在抖动。动作变形,手指没个章法地乱弄。每一下都带着股狠劲,仿佛要把手中的东西碾碎。
不经意间一个动作,几块木件奇妙地契合。
鲁班锁成功被解开。
顾川阳握紧钥匙,马不停蹄地去开启下一个。
或许是有了经验,变得更加顺利。
速度极快,甚至赶上冯疏寒和舍友两个人。
沈时乐就脑子混乱地注视着他再次返回来。
顾川阳攥着钥匙,拿着钥匙的手有些僵硬,青筋因为用力而暴起。掌心已满是汗水,甚至都有些打滑。
他半跪在沈时乐面前,指尖掠过手铐边缘。
一心只想着打开手铐,但疯狂颤抖导致钥匙第二次蹭过之后才对准锁孔。
心急如焚,顾川阳深吸一口气,手腕发力,胡乱转动着。
眨眼间,弹簧弹开,“咔哒”一声,手铐应声而开。
一只手重获自由。
沈时乐不太喜欢一直找人帮忙。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毫不犹豫地伸手要来钥匙,像单手带表一样,熟练地解开手铐。
此刻,他好似完全忘记了。
右手就那样空荡荡地垂在身侧。明明处于空闲状态,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沈时乐只是看着顾川阳,看着对方将一边膝盖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他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了一般。
五味杂陈,没一点动作,沈时乐愣愣地望向对方侧脸,将顾川阳的一切表情尽收眼底。
还是没有两个人一起来得快,沈时乐成为第二个“解脱”的人。
走出房间,手腕上不再是冰凉金属,他无意识地摩挲着,皮肤相触时带起细小的战栗。
不到三分钟,大家全部“解救”出“孩子”。
走出房门,就是迈向光明的长走廊。
走着走着,播放开老板的犯罪证据。作为记者,冯疏寒想起自己的初始道具,赶忙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
逃脱成功。
最后的最后,一张未来的报纸贴在墙上,告知他们故事的结局——借游乐园进行人体实验的犯人锒铛入狱。
“恭喜你们,逃脱成功。”
工作人员站在外面等候他们。
他将道具都重新收回,然后清嗓开口。
声音带着在场所有人回忆整个故事的情节,将密室背后曲折隐秘的背景娓娓道来。
“过山车飞驰而过,孩子们嬉笑奔跑,镜子屋神秘有趣,每一处角落都被明媚的阳光照亮。看似充满欢声笑语,洋溢着幸福氛围的游乐园实则暗藏汹涌。”
“这里背地里进行着秘密而疯狂的人体实验,妄图操控孩子们的精神意识。”
“实验对象们被无尽的痛苦折磨,最终精神崩溃,残留的意识化作魂魄,被困在了这片曾经欢乐的土地。凄厉的呼喊、绝望的挣扎,在夜间,他们将恐惧毫无保留地向外界传递。”
“大家还有什么剧情方面想要了解的?或者有什么建议吗?”密室工作人员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季子禾思考一下,问道:“当时在实验室,那几个‘鬼’就是以前的实验对象?”
“对。他们躲开人体器官的区域,是因为那里代表着不好的回忆。他们会本能地恐惧那里。”
冯疏寒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眼睛里反而满是兴奋的光,非常羡慕地说:“你们还进了实验室?”
“嗯。”季子禾心有余悸,一副不忍回想的样子。
在老板的道别中走出店,这场惊心动魄的体验画上了句号。
冯疏寒接着约大家一起去其他地方玩,不过,邀请对象不包括拼车的两位。毕竟没有很熟。
没想到,顾川阳扔出一句“惊世骇俗”的发言。
他对着沈时乐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瞬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其他人全露出吃惊的表情,面面相觑。
这个用词,怎么听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沈时乐听到这话,暗自咬牙切齿地在心底骂。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尽量平静地回答:“看情况。”
顾川阳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周围异样的氛围,轻点头,仿佛刚刚说的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 。
“行,那我先走了。”
“哦。”沈时乐没好气地回复。
果不其然,他免不了一场盘问。
还没等沈时乐喘口气,季子禾就像回到青春期那般,大大咧咧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脸上带着八卦的浅笑,开口问道:“什么叫‘回来’?
这话毫无征兆地从顾川阳嘴里蹦出来,可太让人费解。
冯疏寒也凑过来,眯着眼睛,满脸疑惑:“就是啊!这不对吧?”
沈时乐知道瞒不住,言简意赅地将自己和顾川阳合租的情况如实相告。
话刚落地,就收获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质问。
“你合租对象是他?”
“你合租对象是他?”
那声音整齐得就像提前排练过一样。
“嗯。沈时乐有些无奈,伸手把季子禾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打了下去,试图让这场追问快点结束。
“你们,”何千千说出所有人都想说的话,“还怪有缘的。”
在这偌大的城市里,这概率简直低得离谱。
“确实。”
“确实。”
冯疏寒的舍友虽然不明真相,但也跟着凑热闹,复读道:“确实。”
“确个屁实。”话虽然反驳,但沈时乐语气很是心虚,“就是巧合而已。”
那也是够巧的。
昏黄的灯泡悬在橡木酒架上,光晕在威士忌酒瓶阵列间流淌。黑胶唱机在角落沙沙转动。但只是为了情调,根本发不出声响。
调酒师摇壶与冰块的撞击声时不时响起,像是给驻唱歌手伴奏。
有人打翻半杯沈时乐不知道名字的烈酒,散发出黏腻的气味。
他很少来这里。
冯疏寒经常陪朋友来。沈时乐这次也就被捎带着一起。
何千千好季子禾早走了。
他们才不陪这群单身狗泡清吧。
在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外,酒吧里像是被蒙上一层纱。
沈时乐坐在那里,身子前倾,一只手无力地撑着头,另一只则用食指关节敲打酒杯。
棕黄色液体,和红茶看起来很相似。
冯疏寒在门外逗完猫回来,看着桌子上的酒,惊叹道:“长岛冰茶?!你今天疯了?”
他喉结都会上下滚动,咽下嘴里的酒。
“单纯想喝。”
回答时还伴随着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叹。
以龙舌兰酒、伏特加、淡朗姆酒、金酒、橙皮甜酒五种烈酒为基酒,长岛冰茶度数不容小觑。
沈时乐觉得自己应该还不至于喝醉吧。
应该吧。
入口,他感受到可乐的酸甜和柠檬汁的清爽,后劲却浓烈得不好接受。
灯光映在沈时乐的脸上,让人可以看清他下垂的嘴角。
他在自虐。
周围的欢声笑语都与他无关。
“借酒消愁?”
沈时乐僵硬地扯起嘴角:“消哪门子愁?”
他好像已经没那么清醒了。至少已经没力气去保持完美的、情绪稳定的面具。
冯疏寒见室友还没回来,说话一针见血:“顾川阳。”
沈时乐躲开对方的眼睛,没说话。
台上的人正唱着歌。
“……
我们变成一对差点缘分
装成朋友少点天分①
……”
冯疏寒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对他产生“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无奈地挑眉。
她试探地问出口:“你们,不会,谈过吧?”
虽然不礼貌,但是这一直是她特别特别好奇的问题。
“你疯了?”
沈时乐这次回得很快,很坚定。
既然答案是否定的,冯疏寒说话就有底气多了。“既然不是。”她嘴角抽搐,“那你干嘛搞的和前任见面一样。”
“……”
气得沈时乐大灌一口。
冯疏寒仍然在雪上加霜:“就是啊。你俩两个人都看起来神经兮兮的。”
沈时乐吞下酒,也吞下错综复杂的心。
“很奇怪?”
“很、奇、怪。”她大声地一字一顿,“也没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你俩明明特别平淡,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
“很平淡?”
沈时乐还在反问,语气更加疑惑。
冯疏寒摊开手:“难道不是吗?你俩面无表情到我都以为串通好的。”
沈时乐用脚底摩擦着地面。
好吧。
他以为自己情绪化得很明显。
幸好。
幸好让人看起来很无所谓。
冯疏寒点完自己的莫吉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聊。
“他当时怎么就突然出国了?”
“我没问。”
“你没问?!”她一下提高音量,满脸的不可思议。
在冯疏寒看来,这么重要的变故,换做是谁都会一探究竟。
沈时乐耸了耸肩,又变回那个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
“为什么要问?”
“为什么不问?”
如果是自己,她一定会了解个清楚。要不是刚才场合不对,她在密室就想提。
沈时乐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语气看似坚定:“没什么好问的。”
说着,他又端起酒杯,好像是要借此掩饰内心泛起的波澜。
冯疏寒紧盯着对方,像是要看穿他的心思。顿了顿后,她放软语气,可话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
“你是不敢问,还是不想问?”
“……”
沈时乐听到这话,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东西。他沉默了片刻,避而不答。恰好,舍友走近,话题终止。
酒吧里的音乐声在沈时乐耳朵里仿佛都变得遥远。
“……
旋转几轮变成我们
深刻的指纹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