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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底(二)

    墨黑的天际传来隆隆的雷声。一阵狂风夹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在地面溅出一个个小水洼。

    殷王身形微微颤抖,压抑着怒意道:“十七年了。你今日冒死说出来这个故事,是想昭告天下本王所立的世子竟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吗?!”说到这里,他的气息急促起来,颤抖着大声问道:“泽儿呢?!泽儿在哪里!怎么不见人来?!”

    明镜夫人此时才抬眼注视着殷王,平静而坚定的回答道:“我没有办法回答陛下简泽究竟是不是你的血脉。也许是,也许不是,在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回答。我今日冒死前来说出这个我准备带进坟墓的故事,是因为……”说到这里明镜夫人一抬手指向被捆在高架上示众的如卿,痛心道:“因为你现在正在严刑拷打的,有一半的可能是你自己的女儿!”

    殷王浑身猛得一震,又佝偻着身体猛烈的咳嗽起来。这剧烈的咳嗽和急促的呼吸让他许久都没有办法直起腰来。直到简逸上来扶起他,他才攥着龙椅的扶手,费力的挥了一下袖子,声音在崩溃的边缘颤抖:“把她……放了。”

    明镜夫人见殷王这般状况,眉间隐隐现出担忧之色。后又听见他终于肯放了如卿,便微微松了口气,垂目郑重道:“请陛下打开城门,再赐一匹快马,我自将这孩子带走。今日之后,这一对孩子不问政事,不言姓氏,只埋名隐居深山之中。只求陛下从今往后不再追究他们。”

    殷王露出悲伤又疲惫的神色,喉头哽了两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了。

    明镜夫人见殷王不言语,又抬手深深行了个大礼,一字一句道:“待我安顿好此事,自会回来向陛下请罪。”

    听到这句话,殷王终于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默了片刻,他又用嘶哑的声音朝简煜道:“战事……暂缓,再从长计议。”

    早就心焦不已的简逸见状忙命人备马,又亲自奔至高耸的木台旁,慌乱而又小心的将绳子解开,慢慢将如卿放下来。

    如卿觉得自己在半空中缓缓下坠,仿佛一片毫无依附的树叶在风中打转。她的脑中如浆糊一般混乱,一时觉得自己既是华如卿,又好像是明镜公主和殷王的女儿;一时又觉得自己谁都不是,哪里都不属于。

    我到底是谁?我要去哪里?如卿只觉得头昏目眩,身体也快要裂开来,好像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场漫长的疼痛。过了片刻她又觉得,没有答案又何妨呢?反正自己也快要死了。可是简泽呢……?他知道这些故事吗?

    不知过了多久,如卿的双脚终于触碰到了地面。雨水混着血水顺着她的衣襟淌下来,染红了金雀台上的雕花白玉砖。简逸见她已经无法行走,索性背起她大步奔下台阶。

    如卿用尽力气支起脑袋回头望了一眼,在模糊的视线中,她感受到一束十分冰冷的目光,不知是来自简煜还是裕菲。

    简逸十分迅速得将如卿扶上马,压低了声音急切道:“小如姐姐,无论如何要坚持下去!”如卿气若游丝的“嗯”了一声。明镜夫人随即翻身上马,猛得一扬长鞭。

    马儿嘶鸣一声,飞一般的疾驰去了。只留下身后一声沉重又心痛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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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卿的意识再次清晰起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锁云庵里。厢房中点了檀香,垂着帘幕,幽暗又舒适。肩上的伤口早已细细包扎好了,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透骨钉好像也不在了。床边趴着一个圆滚滚的梳着团髻的脑袋,正是沁儿。

    如卿才微微一动,沁儿便立刻醒了过来。她见如卿醒转,又惊喜又心痛的落泪道:“小姐怎么总是遇到些很危险的事情……上一回的伤都还没好透,这下又添了新伤……”

    如卿费力得抬起手摸了摸沁儿的头,勉强笑道:“这伤不碍事,倒是你哭得我头痛。”沁儿听了立刻止住了泪,抹着眼睛道:“小姐惯是嘴上不饶人的,这么重的伤怎么会不碍事?”不待如卿开口,她又关切道:“肚子可饿了么?要不要喝口茶水?”

    如卿摇摇头,只道:“我身子不便走动,你去请明镜夫人来一趟。”

    沁儿应声出去了。不多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阵微风将一袭月白色的裙裾吹进屋内。明镜夫人挽着一小篮点心,满脸关切的踱步进来。

    如卿一时间竟不知该称呼她什么,只觉得五味杂陈,舌头打结,挣扎半天才开口道:“夫,夫人。”

    明镜夫人点点头,温和的望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她就这般望了如卿片刻,轻轻的抬手碰了碰如卿臂上缠绕的纱布,心疼道:“身上这么多的伤,一定很疼罢?”

    如卿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您在金雀台上说得故事,是为了救我而编得,还是确是真的?”

    明镜夫人眸子暗了暗,轻轻叹了口气,真挚又坚定的回答道:“小如,我说的故事,都是真的。”

    如卿虽然心里已经做了准备,但听到明镜夫人再次亲口确认,心中还是觉得一闷,像被挖空了一块那样无所适从。

    明镜夫人看出了如卿的不知所措,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道:“在我抱起泽儿的那一刻,我就是他的母亲,他就是我的孩子。我相信红玉也是一样的。”

    如卿语塞的望着地面,嗫嚅道:“可我……究竟是谁呢……”

    明镜夫人温柔的回答道:“你就是华如卿啊,你还是你自己。”

    见如卿不语,她斟酌了一番,又道:“既然上天不给我们答案,我们就自己创造答案。红玉那时已经有了你大哥青蔚,她抱到你这个小妮子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我相信你爹娘,她们也相信我。我们都知道对方一定会将孩子视如己出。”说到这里,她的面色愈发温柔和煦起来,歪着脑袋瞧着如卿,认真道:“而且,我们之间还有一个约定。”

    “诶?”如卿疑惑得望向明镜夫人:“什么约定?”

    明镜夫人替如卿掖好了被角,带着一丝笑意道:“虽然那时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亦彼此信任,但心中总归还是会有一丝遗憾。所以,我们约定好了待这两个孩子成年后,设法让他们结亲,成为一家人。这样便可以两全其美,再无缺憾了。”

    “啊……?这……”如卿脸上唰得一红,不敢再看明镜夫人。可心中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许多疑问都瞬时间有了答案。

    难怪爹娘明知道自己从前暗暗心仪聂江风,却偏要把叶云溪嫁给他;难怪那一百八十七号头一回上门来求亲,爹娘便不假思索的答应了这门婚事;难怪简泽身为世子却不问政事,只是一心求娶一个无名丫头……

    原来这种种,都不是毫无缘由。

    “殷军突然攻打太泽城的那天,是简泽冒死救了我爹娘和大哥,后来又解救了狱中的青瑜和聂江风……,所以,他也知道这个故事了,是么?”话到此处,如卿眼前浮现出简泽背上的累累伤痕,只觉得心中一阵难过。

    “是。”明镜夫人言简意赅的回答道:“泽儿这孩子太过聪慧,我无法对他隐瞒。”

    说到这里,如卿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夫人您知道简泽他生来便带着心疾吗?”

    明镜夫人眼眸黯了黯,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那不是生来就有的心疾。那是被那黑衣人掳走时,胸口受了一指点穴指所致。我也是后来才发觉泽儿当时受了内伤,所以每年带他上露华山请千语师父医治。”

    如卿恍然大悟,难怪自己会在露华山上遇见“小师父”呢,原来也并不是偶然啊。

    “现在想来,那黑衣人似乎并不想伤及婴孩性命,只是婴孩哭闹厉害,他怕暴露行踪,于是点了孩子的穴道。可那人功力高强,内力又凌厉阴冷,所以仅仅是一指点穴,也已经伤到了孩子的心脉。”明镜夫人眉心微皱,言语之间满是心痛和惋惜。

    如卿见状赶忙安慰道:“夫人莫要忧心,简泽此时正在云顶峰闭关,扶卮师父答应会尽力医治他的。”

    明镜夫人这才勉力收起满脸的担忧之色,轻轻点了点头。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都觉得分外惆怅。沉默了片刻,明镜夫人好似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她酝酿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我明日须按照约定回去殷王那里。待到泽儿下了露华山,你们二人一定要如我所说,找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隐姓埋名避世而居,从此再也不要过问江湖世事。”她微微叹了口气,又拉住如卿的手,郑重的说道:“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再进太泽城,也不要来找我。”

    如卿闻言心中一惊,忙拉住明镜夫人的衣袖,急急道:“夫人不可!!您好不容易才脱离虎口,怎能再轻易再回去?会白白送命的!”

    明镜夫人眼中泛起了泪光,语气却十分平静:“我此番前去,既是请罪,亦是劝诫。不论是生是死,都是我的宿命。”她默了半晌,又喃喃道:“那个人,是我欠了他的。”

    如卿忍着眼泪拼命的摇头,紧紧拉着明镜夫人的衣袖,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明镜夫人不舍又怜爱的摸了摸如卿的脸,无限温柔的望着她,轻声道:“小丫头,我把泽儿交给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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