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笼罩在初夏的原野上,是乌栖岭宝贵的面纱。无边无际的草野连到天上去,远远地传来了清脆的鸟鸣。
坐落在山腰的南野镇已经醒来,传来了嘈杂的打铁声。身强力壮的工匠们维修着破损的盔甲,第一批猎妖队已经整装待发。
队尾的青年唐昭晃了晃膀子,铠甲反射着银晃晃的光泽。身边的中年汉子商暮正在打哈欠,唐昭看见了,伸在空中的手臂转了个方向怼在商暮肩上。
商暮却像山一样晃都没晃,反而用肩撞了一下唐昭,唐昭一个不稳险些栽倒,被商暮嘲笑了一番。
唐昭自讨没趣,转头看着身后的景色,等着出发。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河对岸的少年身上。
只见那个体格并不宽大的少年正坐在树上,一脸羡慕地看着猎妖队。唐昭原本严肃的脸上浮现了笑意,打了声口哨:“孟寒,怎么不去猎妖啊?”
猎人们听见动静纷纷回头,队伍中传来了一阵笑声。队长也笑了一下,而后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喂,出发了!”
二十位猎人离开时,铁甲撞击发出的声响仿佛雷鸣。然而这些重量对于猎人们就像多披了一件外套,没有任何压力。
孟寒看得眼红。
他连举着头盔跑两圈都感到费力。
不过没人因此瞧不起他。相反,他是镇长孟武的养子,虽然体格小,但好胜心强,为人又正义热情,气宇轩昂。
十六年前,孟武带领三十壮士追杀一只叫莽的妖怪,当时是隆冬,大雪纷飞,壮士们在山林里休整。孟武独自一人分析战略,目光扫视一圈,落在不远处的黑点上,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弃婴。
莽藏身雪野,众人将其猎杀。孟武看着寒冷的雪天,给弃婴取了个名字叫孟寒。
“喂,孟寒!搭把手!”
一位工匠这时路过孟寒所在的老树,肩上扛着炮筒,哑着嗓子朝着树上的人喊。
孟寒跳起来,喊道:“这就来!”
只见他双腿勾在树枝上,整个人倒挂着,顺手捉住下面的枝桠,腿一松,整个人荡到树干上,纵身一跃,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来,跑到工匠身后,托起炮尾:“杨叔,走吧!”
工匠杨继向着工房走去:“孟寒,今天没去训练?”
孟寒尴尬地笑了笑:“偷看他们出猎了。”
杨继“哼”了一声:“看你在树上就猜着了,回家看你爹不揍你。”
孟寒赶紧说:“别别别,杨叔最好了,千万别跟我爹讲!”
杨继叹了口气:“杨叔好,连一个帮忙运零件的都找不到!”
孟寒机灵,听了这话,把炮抬的更卖力:“杨叔,您一周的零件运输我全包了!”
杨继这才答应,笑道:“这不就像话了嘛!”
孟寒这才松了口气:“杨叔,我啥时候能去猎妖?”
杨继笑了一声:“等你像唐旭那么壮实的时候。”
孟寒叹了口气:“难啊。”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杨继已经踹开了工房的门,孟寒赶紧扶稳了炮筒,和杨继一起把它送进去。
乌栖岭有妖兽出没,南野镇以猎妖为生。所谓妖,就是体格庞大,在野兽基础上进化出了不同异能的生物。杀死一只妖可以到当地的衙门兑换赏金。
孟武是南野镇的英雄,年少时孤身与三只妖周旋。后来人们在山谷里找到他时,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走近看才发现是睡着了,而在他的身边躺着三只妖的尸体。
长大后,孟武成了南野镇的顶梁柱,在屡次立功后被选为镇长。
如今孟武已经年过半百,许多青壮年开始相互竞争,渴望成为新镇长,唐旭是其中比较突出的猎人。
孟寒也想竞选镇长,可唐旭一只手就能制服他。因此,他想尽快结束猎妖训练,成为一名猎人。
奈何他的师父是个慢性子。
虽然师父不会责怪他逃课,但要是遇到别人,估计没有杨继那么好说话。所以棒完杨继,孟寒就去训练场了。
“这只莽,是一头强壮的狼妖,通身乌黑,脊柱上排着坚硬的甲……”猎妖师马程西正讲得起劲,胡子一翘一翘,五个学生却听得哈欠连天。
“莽的崽子叫渊!”忽然一道清亮的嗓音接过马程西的话,“通身雪白,十分强悍,在乌栖岭拥有至高地位!”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孟寒逆着光走进校场,随手抓过一把剑,在手里甩着花式。
“师父,这些我们都听腻了,早点实战吧!”说完,孟寒手一松,剑就落回了原处。
马程西忽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吓的睡着的学生们跳了起来。他站起身,大步走向孟寒。马程西身材健硕,压迫感十足,然而孟寒却丝毫没有慌张。
马程西一把拽住孟寒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愤怒地咆哮:“孟寒!我有没有告诉你,不要打断我说话!”
孟寒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师父,我想不通。”
马程西还要骂,几个学生连忙围上来,拉着马程西劝。马程西松了手,甩开拉着他的学生,瞪着眼睛转过身:“明天不用来了!”
孟寒从地上爬起来,挠了挠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好吧……”
正好有借口去镇子外面猎妖。
……
翌日清晨,猎妖队还没有归来。山野间鸟鸣声断断续续,传到了孟寒的耳朵里。
孟寒一个骨碌从小床上跳起来,连被子都没有叠,跳着穿上靴子,顺嘴叼了一块桌上的面包,然后抓了件外衣披上,单腿挑起门口的剑,瞬间用手握住,趁着雾蒙蒙的天气走出家门。
他的干爹孟武最近在镇中心商议扩建妖牢的事情,不在家住。孟寒先帮杨继运了零件,而后躲着几个早起的人,一路来到围墙边。
围墙上每隔二十米都有一个高台,分别由一个人驻守,盯着外面的动静。孟寒偷偷溜到一个人后面,向左边墙外扔了一块石头。
守卫被石头吸引,殊不知右手边的少年已经翻出了围墙。
孟寒激动地扎进树丛中藏身。
南野镇是令妖怪闻风丧胆的地方,因此很少有妖怪到附近送脑袋。那个守卫发现只是一块石头,愤怒的转头想看看是谁的恶作剧。孟寒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起身冲进了树林中。
一直走到晌午,孟寒也没见到妖怪。南野镇偏北,夏天很凉快,但是孟寒的心却平静不下来。他本打算抓一只妖怪,说服师父让学生们实战,但现在看来,希望渺茫。
忽然,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孟寒瞬间警觉起来,握紧手里的剑。
草丛安静下去,半天没有动静。
孟寒缓缓像草丛移动,心跳到嗓子眼。然而他脚下没留神,踩断了一根枯树枝。一声脆响后,四周安静了一瞬。突然,一道影子从树丛里跃出,径直扑向孟寒。
孟寒闪身躲开,已经乱了分寸,胡乱的挥着剑,后悔没有从妖牢杀妖练起。他本以为妖怪不过如此,没想到真正遇上了比马程西还吓人。
妖怪稳稳落地,孟寒看清它是一只蛇妖,比马程西的腰还粗,赤色身体上布满暗黑色的鳞片,一对獠牙森森,血色的眼里更是充满了杀气。
孟寒犹豫了一下,拔腿就跑。后面立马传来了蛇身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忽然,身后的蛇发出了一声响动。孟寒下意识猛跳开,原先呆着的地方被蛇口中喷出的火焰烧成灰烬。
这种火不会久留,不至于引发山火,但威力十足。孟寒踉跄着站起身,蛇却一口咬住了他的外衣,把他整个拽过来。
孟寒忙从外衣中钻出来,鼓起勇气一剑劈向蛇头。鳞片破碎,蛇妖惨叫一声,再次扑过来。但孟寒已经冷静下来,躲过蛇口,又一剑下去,彻底击碎蛇头的鳞片。
蛇倒在在地上抽搐,已经失去理智,胡乱喷火。
孟寒赶紧转身躲开,脚下生风一般逃命。怎料他拨开树丛才发现,前方是一处断崖。孟寒刹不住脚,整个人惨叫着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