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城久违的下了场大雪。

    因为粮草受阻，补给没有按时抵达，至使靖国前线战士全军覆没，卫国势如破竹，没多日便攻入靖国城下，靖国护国大将军携众将士誓死守城，连战数月，可终究抵不过卫国大军强侵，战死在城墙外。

    沈明站在自己的尸体旁，看着周围遍地尸骸，感慨万分。

    伤心之余，一个黑影出现。

    沈明抬头看见一个俊美的少年，少年问他是否愿意跟他走。

    沈明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尸体后答应了。

    一路上沈明没再开口，败军之将已无语凝噎。

    少年说他叫长乐。

    “沈明”，沈明抬头，接着说道“我的名字”。

    那是双方第二次对视，沈明看了个清楚，长乐长得极好，乌黑的长发随肩披着，身着一身墨黑长袍锦绣。笑起来也很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让人过目不忘。

    鬼魂都是飘着走的，自然谈不上累 ，可长乐确是两腿走路，跟正常人一样，一路上沈明都压着疑问，但索性沈明不是心直口快之人，战场多的是阴险狡诈，习惯了对谁都不信任，对谁都防范着，显然做了鬼，毛病也是改不了的。

    日落西山，转眼就到了深夜。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沈明抬眼看去，是一座庙，牌匾上写着“姻缘庙”。

    没等多想，前面人直接进去了。

    长乐进去前还转头看了沈明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走进去的时候沈明瞄了下四周，庙不大，也不干净，蜘蛛网结的到处都是，显然荒废已久，索性大至框架都还好。

    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思，沈明也加快飘着进了庙。

    只一眼，原本摆在厅内的女娲像消失了，所见之处一片黑暗。

    这时候要说不慌那是假的，即使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有生理反应的时候。

    “长乐兄弟？”找不到人，沈明冲黑暗里大声喊了下。

    没人回应，沈明往前飘飘看，突然被东西拽住，一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

    四周开始有光点出现，借着微弱的光沈明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长乐。

    “这是什么地方？已经到阴曹地府了吗？”沈明问道。

    “还有小段路，把手给我。”长乐说。

    “？”沈明一脸不敢相信。

    长乐冲沈明温柔一笑，随后伸出右手牵起沈明的左手就往前走。

    沈明彻底懵了，回顾自己一生，也没有与谁有此举动，别说还没娶妻生子，就是牵女人的手都不曾有，更别提跟男人牵手。

    算了，左右不过是抓着手，除了别扭倒也没啥，如果自己扭扭捏捏，显得矫情。

    长乐走的很慢，沈明就这样被他牵着，正好也可将周围看了个仔细。

    四周除了黑，有不少光点从脚下地面往上升起，像极了人间的萤火虫。

    沈明想伸手去碰。

    “别碰”，长乐说道。

    “为何？”沈明好奇。

    “这是人死后幻化成的执念，碰了不好”，长乐道。

    在这被黑暗笼罩的地方，他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沈明了然，缩回了手。

    没走几步前面便透过一道光。

    接着沈明就看到了集市般吵闹的景象。

    没错，是集市！

    要说跟人间不同的，那就是走道两边卖东西的都不是人，而是小鬼，有耳朵，很长的丑陋的牙齿，一个两个三个眼睛的都有，他们不停的在跟摊子前的其他小鬼说着什么，口中的黏液喷的到处都是，很是恶心。

    只见摆着的有眼珠、手骨等都是些恐怖如斯的东西，不堪入目。

    有个物件沈明很是好奇，因为它是用什么东西包裹着的，很是瘆人，里面还有细碎的东西。

    稍微靠近会有淡淡的异香，还挺好闻。

    “这是蚀骨香，是用痴心人死后的魂灵心脏制成的香囊，闻此香后眼前会浮现自己生前的心爱之人，虽然短暂，但也属实难得”，说话的时候长乐已经站在身边。

    “看到了又如何？假的始终真不了”沈明不理解。

    “东西是假的，但心意和念想是真的”长乐看着沈明说道。

    沈明也不与他争执，转头看向其他东西。

    有一小鬼靠近，问是不是要买东西。

    沈明刚想问这蚀骨香怎么卖，就被人抢了先。

    “不必招呼。”长乐不悦道。

    小鬼店主很是识趣，麻溜的弯腰低头走开，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沈明确实也没打算买，见人走开，便也止于好奇。

    “这鬼市跟我读到的还真是差得远”沈明感叹道。

    长乐转头，也不着急搭话，有点等着沈明继续说的意思。

    “也没什么，闲来读的人间话本，灵异类的也有提到过这街市场景，只不过描绘的不及看到的十分之一”沈明边好笑边说道。

    “什么话本？”长乐问道。

    “就是些闲人写的杂书，不值一提”沈明说道。

    见找不到话题，沈明就提议继续赶路，都到鬼市了，那离地府也不远了，还是早点投胎的好。

    “阴曹地府还没到吗？”又走了一段路，沈明终是耐不住问了。

    “我们不去地府”长乐道。

    沈明一时错愕，他好像确实一开始没有问要去哪，只是本能的以为来人是阴界的鬼差。

    “我这孤魂，若不去阴曹地府还能去哪，早去早投胎，但愿来世寻个好去处。”沈明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这人终归一路相陪，也算是送了他最后一程，话不好说太直。

    沈明看着面前的人，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但显然对方隐藏的很好，从他出现开始到现在，除了名字其他一概不知，更别提他的身份，若是普通的鬼差，应该没这闲情陪他唠嗑，赶着交差才对，沈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长乐也不着急，他很享受对面人的审视，若是可以，他真希望他可以想起点什么，但没有这种可能。

    “我还活着的时候可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沈明本是想问他是谁？接近自己有什么目的，但话到嘴边却改口了，因为仔细一想自己已经是一魂魄，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力诓骗的，图什么？若要真的找个借口，那也只可能是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得罪的什么人。但在记忆里确实没见过这人，不排除为友或者亲人报仇什么的，说起杀人，也只会在战场上。

    长乐看着沈明拼命思索自己生前往事，寻找有他这么个人，不禁苦笑，“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若说起来，是我欠了你许多。”

    “你欠我？”沈明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认识这号人物，接着说道“不管之前我做了什么，都是坚持本心，如今我这副模样，你送我最后一程，也算是报恩偿还了。”

    若是普通的恩情也罢，但感情哪是说还就能还的了的呢，长乐心想，有些话有些事一个人承受要比两个人承受要好些。

    长乐此时真的庆幸，一切还来得及。

    靖国城墙外，一黑一白站在沈明尸体旁。

    “还是来晚了”黑无常叹了口气。若不是来时被一群不知名的妖物拦了去路，也不至于错过。但现在显然不是埋怨的时候，而是该想想怎么回去交差。

    “哥哥，什么晚了？”白无常问道。

    黑无常凝重的思考被打断，转过头宠溺的看着一旁的人，说道“阎王特意交代过，这是那人的最后一世。需赶在魂魄归体前带回阎罗殿，现在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这具凡人尸体已经没有了魂魄”。

    “那人？是谁呀？”白无常问道。

    “不知道”黑无常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确实阎王没有告知。

    “走吧，先回去复命要紧”黑无常说罢，两人便离开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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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兄弟？”沈明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眼见面前的人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一时不知所以。

    “虽然现在问有些晚了，但长乐兄弟，您可是阴界的黑白无常？”

    “不是”长乐的眼神一直未离开沈明。

    “那您可认识黑白无常” 沈明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早知道这么费事一开始就打探清楚才好，只怪自己当时还未从战败和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

    “不认识” 长乐撒谎了，他不仅认识黑白无常，还是他让精怪去阻拦他们的，但这不重要。

    沈明脑力过了一遍目前掌握的信息，面前的人认识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说的恩情显然自己不曾有过，那只可能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不是我，准确来说，是跟我很相似的人，或者说是我的某一世，那面前的人是人还是鬼，还是妖呢？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吧”沈明快没有耐心了。

    “我想要你的魂魄，帮我唤醒一个人”感受到了对方的警惕，长乐也没有选择继续隐瞒，但细节没打算说。

    “是你的爱人吗？”沈明先是震惊，而后想来他想唤醒的人一定是很重要的人，那会是他的爱人吗？可是，要用我的魂魄来换，那我还能有来世吗？有太多的未知数，也有太多的问题要寻求个答案。

    “是，我很爱他” 真的很爱他，长乐暗自悔恨，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发现，没有亲口对他说明爱意，两个人真的走了很长的路，只是现在这条路，他不想在一个人孤独的走下去了。

    沈明看着面前人失神痛苦的样子，不知怎么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虽然自己很像帮忙，但如果是要命的代价，那可能爱莫能助。

    “长乐兄弟，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我的魂魄也许并不能帮到你”

    “不，你可以，只有你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七魂六魄中的一魂转世，现在缺的就是你这一魂”

    信息量太大，沈明一时想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了，但可以确定的是，投胎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