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回家，却看见一个穿着麻布短衫的人在鬼鬼祟祟地瞅我家院子。
我捡起一根短棍慢慢靠近。
那个男人突然转过身来，我和他都吓了一跳。
是给酒楼送菜的李小。夜色里他慌张地笑道：「宝儿，你拿根棍子做什么？」
我瞥了眼他皱起的小眼睛：「李大哥，我以为你是贼咧。」
「我看看你回家没，剩了点菜给你送过来。」李小憨笑道。
我瞥了眼他的送菜车，几块碎姜和葱，谁会要。
我心中警铃大作，一个闪身进了院子，边说边关门：「李大哥，这点菜我家也有，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门关上的一刹那，我似乎看见李小的脸扭曲了一下。
「阿姐，怎么了？」小棠迎上来。
「小棠，你见过李小吗？」
小棠惊讶道：「酒楼送菜的李大哥吗？我经常在下学路上碰到他，他还给我和陈玉买糖吃呢。但是陈玉不喜欢吃糖，总让给我。」
我心中怀疑的种子变大，但也不好跟小棠说些什么，只是让她日后离李小远些。
小棠点点头，幼时的孤苦让她极其听阿姐的话。
第二天清早，我打算到集市上去买些新鲜的菜，不想挑菜时一个飞奔而过的男人将我撞翻在地。他只飞快地留下一句：
「抱歉了姑娘。」
我一肚子火地捡起菜篮子，只看见那个男人裹顶青纱万字巾，穿一领白布衫，一会就消失在人群中。
顷刻，衙门的捕快也赶到了。
「宝儿姑娘，你还好吗？」
捕快头领叫唐峰，他一脸歉疚地看着我。
我忙道无妨，从唐峰口中得知刚飞奔过去的男子叫顾小乙，捕快正在巡逻时，一个游玩此地的富商大喊顾小乙偷了他的荷包，故而他们追赶到此。
原来是顾小乙啊。
书中的顾小乙身手了得，女主在幼年时对他曾有一饭之恩，顾小乙在女主嫁进王府后多次帮助她秘密解决某些人。后两国兵戈相交，女主深陷敌军之手，顾小乙勇闯虎穴，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救女主逃出樊笼，可谓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然，此时的顾小乙不过是个偷鸡摸狗的街头混混。
我叹了一口气，告别了正义的唐大哥，重新买了点菜，然后赶到酒楼接班。
老板赵默正懒懒地倚在门口嗑瓜子。他瞅见我来了，一把扔下瓜子。
「小宝儿，早饭我要吃你做的虾仁鸡蛋羹，如果有韭菜春卷就更好啦。」
我看着他那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心里默念：「给钱就是爹，我要保持人设。」
「好的，老板。」我温柔地点点头。
「小宝儿，八月初十我爹过寿诞，你来我家帮忙可否，工钱加倍。」
我犹豫了。
不是因为忙，而是偶有一次王大娘过来找我，竟是要给我做媒，许给赵默的爹赵老爷为妾。不过我拒绝之后，王大娘那边却也不了了之，并不难缠。
我在内心暗暗思索：「赵默究竟知也不知？」
但我最后还是答应了，因为学堂里纸砚笔墨耗费颇多，我也想给小棠换更好的纸笔。
八月初十，我和李厨、王厨他们一起上赵老爷家做宴。宴罢，赵夫人将我叫了去。
「姑娘，我知你在默儿的酒楼里做厨娘，听他说席上不少菜色是你所创，你很有想法，今日辛苦了，可想要什么打赏？」赵夫人神色和蔼，亲切地问我。
「夫人谬赞了。赵小老板素日待我们极好，为赵老爷做宴是宝儿的荣幸。」我纤纤一礼。
赵夫人颔首点头，我们又多聊了几句，她话语间竟透露出想要把我许配给赵默的想法。我不敢多聊，匆匆告辞，回到家中左思右想，赵夫人隐隐约约透露的意思简直匪夷所思。
陈宝儿只是一个小小的厨娘，如果并非赵默主动提起，赵夫人怎会有意暗示我。但是我穿来的这几个月，并未发现赵默对我有什么意思。虽然他偶尔会调戏我，但他生性轻浮，做不得真，况且母子二人似乎都不知道赵老爷一事。
我苦思之际，小棠便回了家，她兴奋地告诉我今日路过赵府，瞧见了传说中的淮王。
「淮王长什么样呢？」我温柔地看着红透了小脸的棠儿。
「他，我也说不好，但淮王长得很好，一眼看上去就是皇子！」
我被小棠的天真逗乐了。不过男主确实长得俊美，书中写到他“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但我并不好奇男主的人生路线，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活过元宵，如果可以让小棠也平平安安地活着，便攒下银钱供她读书。
「过几日是你夫子的生辰对吗？阿姐做了一些荷花酥，你带给夫子。」
「谢谢阿姐！」
小棠应下了，随后便回到房间温书。这几日他们学堂大考，课业很紧。
我去到了陈碧家。
陈碧家开饭一直很晚，陈阿伯卖了字必要在城东小酒馆里喝上一会儿，陈碧还要在医馆里坐诊，此时定是只有陈玉下学回来。
我走进屋时，陈玉纤长的手指正夹着一页书，不翻也不看，他的眼神淡漠地望着虚空处。
「小玉啊。」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陈玉惊觉：「宝儿姐姐，你怎么都不出声？」
我内心暗暗道：「可不是你上回的眼神吓到我了，我得观察观察你吗！」
当然，我不会说出口。
「我怕你在温书，打扰你嘛。」
「对了，小玉，过段时间是你们夫子的生辰对吗？你们夫子啊，很喜欢到繁华楼喝桂花酒，我特意取了一坛来，你送给你们夫子吧。」
陈玉目光晦涩地盯着那坛酒，我以为他误会了什么，忙开口：
「小棠我给她备了一份荷花酥，不一样的。你放心，我特意打听过的，你们周夫子都喜欢的。」
「我知道，宝儿姐。」少年突然收回沉沉的目光，展颜一笑。他笑容纯净，眼神真诚，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那份朝气和纯真，似乎原先的阴暗可怕都是我的匿想。
我要走时，陈玉突然叫住我，他说小棠最近糖吃多了，要小心坏了牙齿。
我不解其意，小棠的牙齿自然还是好好的，然而夜里，少年看似温和的提醒却又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