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长达数秒的沉默。
整个仓库都没人吱声的沉默。
蒙小昕眨巴了两下眼睛，柔软的腰身向下弯了弯，将身下的云琦压得表情又阴沉了几个度。
这种阴沉不同于阴险的表情，更像是无可奈何下地极为不悦。
时间紧迫，蒙小昕的激情开麦即使有措辞不雅的地方，倒也不失为最简洁有效的表达。
这叫人面红耳赤的坐姿，终于在蒙小昕将脸又靠近过去的时候，被云琦抬起的手掌撑住脑门，阻止了两人愈发紧密的距离。
这感受蒙小昕可太熟悉不过了，当道具的时候，云琦没少抓着她的头。
她“哎哟”了一声，脑门上的力道还在不断加重，直到几乎将蒙小昕的坐姿变成向后仰的重心不稳，她才忙不迭地从云琦身上翻下去。
云琦本就矫健的身手，在推开蒙小昕的同时，起身站起，并向后撤了几步，苏南笙和杨媚见到云琦的反应，也都纷纷向后退去。
被三人保持一定安全距离的蒙小昕，扶着脑袋解释道：“我是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道具的样子，恢复人身的办法就需要和他不断亲密接触。”
“……”
“……”
“……”
三脸黑线，尤其是当蒙小昕说到他时指向的云琦，脸色更是黑得吓人。
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蒙小昕急了，摊手凑上前一步：“我说的是真的，只有他和我亲近才可以！”
蒙小昕才向前一步，周围三个人就跟上了弹簧一样，全都又往后去了些。
不信邪的蒙小昕又往前一步，三人继续后撤。
蒙小昕：“？”
“我又不是游戏里的boss，别怕我啊！”
“站在那里，别动。”云琦发出了在蒙小昕变身后你的第一句话。
也是蒙小昕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怎么每次都让她别动啊？
蒙小昕急得双手一摊：“我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变回来！你能不能先亲我一下再说！”
亲吻是目前蒙小昕能想到的最亲密的动作，既然随机形态期间的亲密接触可以增加时效，那变回人的话或许也可以？
所以她才斗胆发起亲吻邀请，可惜几次争取换来的都是云琦愈发难以形容的表情，僵持到现在，蒙小昕甚至都能从云琦的眼睛里辨别道一丝看变态的神情。
变成了人之后，蒙小昕的动作大幅度自由，可不再是道具那短胳膊短腿的笨重样子，管他云琦说得多慎重，深知变身时效残酷的蒙小昕无视了云琦的抗拒。
直接蹦哒着跳到云琦的面前，随着云琦的瞳孔逐步放大，蒙小昕的脸蛋也在他的眼中不断贴近。
云琦本能地又要推开，然而这样的动作在蒙小昕看起来简直是一种恩惠。
既然亲不到的话，牵手也是可以的嘛…多几分钟也是多。
这个想法冒出的后果就是云琦修长的五指刚作出推举的动作，就被蒙小昕白皙的指尖包围：“牵着也行的！我都可以的！”
云琦用力试着甩开，蒙小昕却紧紧十指相扣：“就一会！等我们安全离开就好了！”
蒙小昕慌不择言，随便组合一下局势，试图稳定云琦的反抗情绪。
没想到这随便蹦出来的话，竟然真叫云琦摆手的动作停了下来，就连注意力也从蒙小昕身上离开，再次回到了被同样称作是工厂主的纱布小熊身上。
无奈的他只能牵着蒙小昕走到了矮柜前，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苏南笙和杨媚二人虽然一言不发，但在彼此段在的对视后不知为何也牵起了手，蒙小昕余光瞥及，只感慨道：[看来这个游戏已经让她们两成为了生死之交的好姐妹。]
好羡慕QAQ，不像她，现在只能像个拖油瓶被拽着，云琦的动作和温柔半毛线都没有！
云琦恢复过来，重新将话题回到游戏本身，炙热的视线落在玩偶身上：“是你故意让我们发现一切的。”
“发现什么？”蒙小昕问。
云琦：“在下水道，是故意让我看到逃跑的身影。”
蒙小昕知道黑影，但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那直接现身不行嘛？”
云琦眉头一拧，好似一道冷光射向了她：“没有人可以违背规则。”
云琦扭头，看到了蒙小昕泥石流般的眼神，只能继续道：“就比如杀戮熊一样，他们的存在就是承载工厂主的恨意与不甘，除了会在卡片的帮助之外，不可能与我们同伍。同样作为工厂主，她的目的都是不让工厂内的任何东西离开，所以她不会主动去帮助我们，只会在契机的前提下给出线索。”
蒙小昕：“能一口气说完吗？”
挺吊人胃口的。
云琦眉心的川壑更深了，罕见的戾气外露，再次想要甩开蒙小昕的手。
蒙小昕早就预见了这个行为，连带着两条胳膊都缠了上去，最初拥臂的样子，正当她洋洋自得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系统的声音呢？]
之前每次亲密接触都会出现增加时效的接触，怎么现在没有？
蒙小昕全然陷入这一真相的心灰意冷，她又要变回道具了？
[不！]
还有可能，还有时间，云琦不是说知道出口了吗？还有希望！
于是胳膊再度收紧，缠得云琦齿关咯吱。
好在足够理性的他让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公布了一切的根源：“规则便是建立游戏的根本，每个角色有各自的职责，第一次触发处罚的时候，系统已经给出了提示，伤害非道具的玩偶会造成处罚，陈河舟眼睛受伤就是如此，但是你们忘记了，他损坏的不仅只有这只玩偶，整个残次品仓库的玩偶都被他用刀割伤。”
严格来说，已经不是割伤了，而是捅穿了玩偶，和杀了它们没什么两样。
“所以，陈河舟必须死，在出仓库来到走廊的同时，他摸到了一滩血迹，也意味着他早就被标记。至于在监控室遇害，都是逃不过的结局，庆幸同在场的你们两个当时跑出去找人没有目睹，陈河舟确深褐色血迹与人皮一致，以及丢失的脊柱也证明了这一点，人的脊椎一共26块，和当时被割伤的玩偶数量一致。”
“可它…”一直没有出声的苏南笙没敢直视工厂主的玩偶，只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让你看到呢？”
“因为你们两个。”云琦神色凛然地看向苏南笙和杨媚，“你们忘记了，当时挡在陈河舟面前保护她的时候。”
那个她，就是缠着云琦胳膊的蒙小昕。
杨媚：“我们？不会吧。”
“别小看自己了，同为女性的工厂主，看到你们保护玩偶的样子，和为了保护工厂的她有什么两样？”
“……”
两人为自己下意识的行为，感到一丝不可思议，没想到一个善良的举动真的会换来一个奇迹。
云琦继续补充：“我之所以认定工厂主还拥有一个善良的灵魂，还有一个原因。”
蒙小昕估摸着时间快到了，带着哭腔道：“哥你说快点吧，我好像要没时间了……”
云琦扫了她一眼，开口：“工厂主跳入粉碎机而死亡，然而整个工厂我们都不止一遍地翻找过，却没有粉碎机。要知道，这些粉碎机原来的用途是销毁一切残次品，而今这么多残次品能在这里安静地待着，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工厂主消除了粉碎机，她不希望扼杀每一只玩偶。”
咔
咔
咔
就算被日光灯笼罩的仓库，也称不上多明亮，只因游戏一旦开始，所有窗户都会被无法破坏的金属所笼住。
找到工厂主最纯洁的灵魂，才是真正的解脱。
也正是玩家的出口。
沉重的金属一点点向上抬，刺目的阳光从缝隙中不断扩大，直到填满整个空间。
这里终于迎来了，白昼。
所有人挡着脸，难以适应这令人飘摇的白光。
系统广播降临再度降临：
【傀儡无限夜，通关进度100%，恭喜9996、9997、9999号玩家通关新手副本，所有人获得基础奖励100分，现在宣布额外奖励点，从40%进度开始到100%刷新通关，每人追加30分，第9996号玩家苏南笙第9997号玩家杨媚，累计分值均130分。第9999号游戏内获得多次5分加分点，累计分值145分。】
有了系统先报喜再报忧的经历，所有人都没有因为这重新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而感到懈怠。
果然。两秒后。
【现在宣布处罚点，由于本副本检测到外挂风险，本次通关分值全部扣除，但保留所有玩家所有额外奖励并激活排行榜，积分可兑换各类道具，各位玩家请好好休息，等待下一轮游戏。】
【现在，请各位玩家全部离开。】
窗外，一道灰蓝色的大门赫然出现，周围是草木编织的春日香气，就算处罚严峻，至少他们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会了。
于是三人迈着疲惫的步伐往前，其中也包括云琦牵着的蒙小昕。
他仍然保持着皱眉的动作，但显然已经默许了蒙小昕粘他的行为。
【警告！警告！】
【请9999号玩家放下游戏内道具，所有道具不得离开游戏内。】
砰——
蒙小昕死死抱着云琦的动作突然被一股力量强行分开，云琦猛的转身去拉。
他们之间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可是任凭两人怎么伸手却都够不到。
砰——
同样的力量再次袭来，蒙小昕茫然地盯着的越来越远的云琦，而自己的身体则重重的地向后飞去，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别留下我！不要！”
可是，伴随着白烟的炸开。
眼前的人全都不见了。
蒙小昕不知道这股力量要将她带去她，无数星星点点包裹的黑色将她不断抛起再抛下。
失重和超重的强大错位，让她再也承受不住身体和心灵的打击，无力地陷入沉睡中。
*
*
*
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传来一阵有规律的动静
滴答，滴答，滴答
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蒙小昕缓缓睁开眼睛，朦胧视线里，她只能看到一片天青色的世界，以及一个笔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