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们二人不必如此麻烦亲自陪我去购置嫁妆的。”关素馨一想着他们两个一个偷跑出宫一个偷溜出营只是为了陪自己逛铺子就压力好大。
上官窈拍拍关素馨的左肩又跑到她的右边去,“谁说我们是陪你,我只是连日在军营练兵辛苦,想着找个借口出来歇歇而已。”
关素馨反应不及她,脑袋左转右转无奈叹气。
三人一人一身胡服,站在一块到倒也不失为京城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折扇在手中倏忽打开,上官窈故作深沉,“王郎君怎地如此沉闷,倒与我二人格格不入了。”
关素馨顺着她打趣,“依我看啊,王郎君似是有心事呢,莫不是……哪家铺子亏了钱?”
“明明是几个女儿家,真当自己穿上胡服别人就把你们当成男儿了?”齐明娆快走几步,似是不愿陪他们打闹。
收起折扇,上官窈顺手丢给侍从,“玉……绮娘你好没意思,就不能让我们过一把当男儿的瘾吗?家家酒而已,玩儿似的。”
“就是就是。”
“我觉得做我自己便是最好,何必去扮什么男子,生而为女子,欣然接受便好,顺势而为,也能有自己一番造化。”
“净是些大道理,虽然也对,但我不爱听。”
“成,觉得对就成,素馨不是要买些布料,我看前头那家铺子就很不错。”
顺着她的视线,几人向前望去,一块金灿灿的牌匾赫然写着“锦绣万里”四个大字。
这奢华招摇的风格像极了某人,齐明娆一回头就对上上官窈狐疑的目光,“我不是,若是我开的,我便提前告知你们了,到时候你们便可全挂在我账上。”
关素馨平日里对这些布料针线最是了解,“看着像是——万锦和。”
一个店里的伙计急忙跑过来招呼几人,“娘子说的是,我们家正是万锦和的新店,这不,马上就是万国来朝的日子,咱‘锦绣万里’是专门卖些商队从他国带回来的料子,都是稀罕货,娘子们,瞧瞧?”
齐明娆听着有趣,到底是市井,能有什么稀罕货,难不成能有些宫里都没有的。
“那便瞧瞧,有什么好东西只管介绍,价钱不是问题。”
关素馨心里默默掂量掂量自己的荷包,价钱还真是问题,“绮娘……”
“怎么,和本小姐出门,还真能让你自己付钱不成?”安国公府的财政状况她多少了解一些,自然知道关素馨为难,她本意就是想自己出钱的。
“好嘞,几位娘子里面瞧。”
“娘子请看,这是高昌国的浮光锦,在光照下隐隐可见光彩摇动,熠熠生辉啊,炫目非常,摸起来也是顺滑无比。”
说起浮光锦,齐明娆想起褚祈亨来,她特意挑在今日出宫,便是因为她知晓今日便是前世聂祈亨和程不尚相识的日子,她倒要在远处瞧个热闹。
只是如今程不尚已是她的人了,不知是否会产生何种变数。
眼见齐明娆对浮光锦兴致缺缺,伙计又把他们领到另外一处,一连着介绍了好几种布料,伙计不禁汗颜。
“这是鱼牙绸,穿上用鱼牙绸做的衣裳,走动间如浮云流水。这本是新罗国的贡品,我们家商队千辛万苦带回来的,也不过这几匹。”
孰料齐明娆依旧不为所动,方才他一眼便知这位娘子身份定然不凡,只是没想到如此不凡,想必是见惯了好东西的。
齐明娆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这些料子虽难得,但也并未是完全不可得,有什么新鲜样式?要完全没见过的,别人没有的。”
“这……”伙计心中腹诽,早知如此,不招待她了。
江顺在旁瞧了好一会儿,只依稀觉得面前之人眼熟,却并未想起究竟是在何处见过。
伙计瞧见他来了,向他递了求救的眼神。
“娘子要独一无二的,江某这里倒还真有一件稀罕的,只是不知娘子能否付得起。”
齐明娆有些不屑,嘴比头动得快些,“普天之下,还有我付不起价钱的东西?”
她的动作在看见江顺的那一瞬间顿住,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江顺笑得温柔,伸起胳膊颇有揽客之意,“娘子请随我上二楼。”
齐明娆转身看向另外两人,“我随他上去瞧瞧,你们在此再挑挑看,若有喜欢的,挂我账上。”
目前江顺/褚祈亨此人的危险性还未可知,还是先让她们少和他接触,免得招惹上不该有的麻烦。
二人拾级而上,楼梯有些窄小,二人靠得有些紧。
江顺隐隐能闻见齐明娆身上熏香的气味,好生特别,似是柑橘瓜果香,没有各类花香那般甜腻。
二楼的窗户敞开着,阳光洒进屋内,只见眼前一排挂着的布料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点点星光,不是洒金,倒是真金。
齐明娆愣了一秒,织金锦,算是稀罕。
可惜,她上辈子就见过了。
“这倒是新鲜,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布料,可与云锦相媲美。”她佯装没见过,省得再问她从何处见的。
江顺取下一块展示用的织金锦,平铺在桌上,“这是暹罗国的织金锦,又名‘纳石失’,以金缕或金箔切成如线般的金丝,要求金丝韧而不断,以金丝作纬线加以织成锦。”
齐明娆身长本就有五尺三寸,和江顺站在一起还是显得矮了,不是说南方男子没有北方男子那般高吗?
高一些去战场杀敌多好,他身手不差的,早些年怎么不上战场报效国家,该不是尽想着谋反了吧。
“织金锦,我要五匹。”
“娘子还真是……爽快人。”
江顺心中的疑问还未得到解答,他拦下正欲离开的齐明娆,“娘子且慢,在下有个疑问,还请娘子解答?”
疑问?
她迷茫地回头看他,“郎君请问。”
“我二人是否在何处见过?我一见娘子,便觉好生眼熟。”
齐明娆本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此人记性是真差,“郎君真是忘性大,怎地忘了呢?也是,如今万锦和生意如日中天,郎君该是忙得脚不沾地,认不出奴家也是常理之中。四月中旬时,奴家曾帮过一个乞儿,当时郎君劝奴家莫要将金子赏她,教了好些道理,郎君可还记得?”
记忆中的模糊的人影于眼前之人重合,江顺在心里同自己打赌,这位姑娘将来一定会在自己心中留下一个很深的印子,娶是不敢说的。
他身上还有血海深仇,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
“原来是那日的娘子,是……王娘子。娘子一说我便记起来了,只是那日娘子身穿襦裙,又以纱遮面,今日娘子一身胡服英姿飒爽与那日截然不同,难怪我没能认出。”
年少的聂祈亨,心思在齐明娆这个活了两世之人面前根本藏不住,不失可爱。
一双明眸似秋水含情,她只是笑眼看他,不去想褚祈亨,只是看眼前的江顺。
真挚、单纯。
·
“子沁!”
三人正好好在街上走着,忽地前头传来一声呼唤,冒出一个冒失的少年。
快跑几步,他停在关素馨面前,“总算找到你了,这是我从城郊摘的鲜花,骑了快马带回来的,就想你能见到它最美的样子。”
上官窈有些许生气,怎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都要被这小子插一脚,可是见他们二人这般欢喜,又生出些许羡慕。
齐明娆对此倒是乐得见,“世子倒是有心,只是不知,是花更美啊,还是人更美啊。”
“绮娘。”关素馨羞红了脸,下意识想去捂她的嘴。
似是才察觉到边上有人,吴由谨连忙向齐明娆行礼,“玄冥侯世子见过娘子。”微微转头,他对上关素馨的视线,“和鲜花相比,当然还是子沁更美,不知可否?”
“罢了罢了,人你带走。”
“多谢。”
关素馨面带歉意,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人走了。
齐明娆和上官窈目送着两人远去,最后消失在拐角处。
“要我说,你就不该放他们走,还未成婚呢他就同我们抢素馨,那若是成婚了,我们见到她的机会岂不是更少了?”
“同在京城,总是有机会见的,人家未婚夫妻的事,我总不好管太多。”
齐明娆一转头,发现上官窈还是愣愣地望向前方,“想什么事情想得如此出神?莫不是,也想嫁人了?”
上官窈听了这话被戳穿了心思,“你笑话我,我才没有,我还要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呢!”
“好的,上官将军,我们去秋江楼吧,下午我想同你一起去军营可好?”
“好啊,一直想叫你去,只怕你身份不方便。”
·
上荣军的军队驻扎在千里之外的西北骞关,京城外的那一小只军队不过百余人。
“方才路过的那个军营是?”
“那是禁军军营。”上官窈的语调中隐隐透露出不屑。
一走进军营,守门的将士们就纷纷向两人行礼,“见过小姐!”
“我这便带你四处逛逛,熟悉一下军营的生活。”
“那就多谢上官小将军了。”
上官窈带着齐明娆将整个军营转了一圈,最后回了自己的营帐。
顺手将一块令牌丢给齐明娆,她嘱咐道,“我还有事,这块令牌给你,若是有人阻拦,你就出示一下令牌,你要是出去了,回来也方便?”
“柔奴就不怕我做什么不利于你的事?”
“公主殿下说笑了,我若是连你都信不得,还能信谁呢?”她说完,便匆匆走了。
太阳缓缓下山,齐明娆心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款冬、茵陈,随我出去走走,让人在暗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