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在产生遁入空门的念头前，多是想寻死的。”莲浊打量了一眼缓缓走来的那个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人，如是想着。

    莲浊心里犯嘀咕：“还是张死鱼脸。”

    接待这些或失意落寞或愤世嫉俗的人物多了，莲浊也学着一些采莲女的习惯，喜欢品鉴一下这些从来不带笑的表情。

    只是她多看几眼后，面上虽是不显，心里却严肃起来：“这个怕是回不去了，看着像……从地狱里爬回来的。”

    “算了，送送吧。”

    莲浊含笑倚在大殿外的柱子上，看着那个跪在蒲团上，倔强着要遁入空门的，觉得蛮好笑的。

    但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苏大人，尘缘未尽呐！”方丈苦口婆心道。

    莲浊：“那个唯一的女官？！苏慕青？！”

    之前莲浊不下十遍吐槽过无隐寺前的三千阶，真不是人爬的。这下好了，短短一个月，现在是不下百遍，就为了时不时的来寺里后院转一圈。

    自从她抓住了那个爱八卦的小童，听了他讲的绘声绘色的故事后，对苏慕青的兴趣愈发浓厚。

    莲浊早先就听过苏慕青的名号，天下第一女官么。当时她就感叹了一句：

    “生的好么，轻轻向上一跳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现在莲浊日日悄悄地观察她，总是默默的在想着点啥。

    终于有一天，在苏慕青窗子底下摔了一跤后，不得不和她打个照面。

    莲浊故弄玄虚，起了个浪荡公子的范：“本是人间月，何苦落尘泥啊苏大人。”

    苏慕青不置可否，正欲关窗。

    “我给苏大人你讲个‘清风不识字，无故乱翻书’的故事好不好啊。”莲浊把苏慕青的窗子死死按住。

    苏慕青瞥了一眼，大概是无奈吧：“你进来讲吧。”

    莲浊素来是讲惯了故事的，自然是起承转合样样不落。最后她犹豫了一下，才做了结语：

    “虽说本朝还没有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多久的将来，肯定会出现的。小女子还悟出几个道理来，比如人从来不会在历史中吸取教训，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别人的历史。”

    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在苏慕青面前一眨一眨的，让她晃了一下神。莲浊猛的将脸凑到苏慕青面前，在等苏慕青的反应，但是没啥耐心，就等了那一下。心道没意思，转身，给苏慕青摆了摆手：

    “我走了，下次再给苏大人讲故事。”

    苏慕青看着莲浊走了，愣了好久。故事虽然荒诞，她却一直在咀嚼那句结语：

    “史海沉浮，却又循环往复。发生过的悲剧，依旧在不停的发生。”

    “没人能避免，没人能阻止。”

    “那我呢，这百年难遇的好运气，我借的这权势的东风，是我偶然，还是能入了这更迭的循环。”

    苏慕青一时想不明白，近乎痴了。

    这时，一股清风从窗户外吹来，将书案上的书吹翻了一页。一张纸条吹落出来，苏慕青拿起来，上面写着：

    “既不可行，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

    苏慕青求了打扫藏书馆的活。大藏书阁放着佛经，不需安排就有人打扫的一尘不染。只有这小小的几间藏书馆落了满屋子灰。

    在几日的洒扫后，苏慕青搬来纸笔，就在此一边翻阅书册，一边记录着什么了。

    苏慕青还感到有些震惊，这里本是寺庙，怎的史册等书本那么齐全。

    还有莲浊也几日没来过了，不知道多久才会来。这大半个月，可能她觉着自己藏的很好吧。苏慕青浅浅地笑了，那个是不是就冒出来一下子的身影她瞧得真真的。

    苏慕青是个做起事情来就十分投入的人，这下一下子投入了各家史籍的怀抱中，废寝忘食都说轻了。

    “不，不对，这里的顺序对不上。”

    莲浊过了小半个月，终于想起来看看苏慕青。这时她正拎着一个糕点匣子慢悠悠进来，就听见苏慕青有气无力的说了这句话。

    然后唇色发白的她就这么水灵灵的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