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是晃动的树叶和闪烁的光。
西路尔揉了揉眼,白嫩嫩又肉感十足的手让他愣住了,看着手背上的四个小圆坑,他眼神迷茫。
应该是在做梦吧。
西路尔直起身,他在一个小土坡上的树下,下面砖石铺的路一直延长到了很远,被树遮挡。
他顺着边缘走下去,他应该在皇宫,沿着路向前走,依次排列的石柱在上方构成一个个拱形门,枝叶肆无忌惮从大块缝隙中垂下,落下一地树叶。
这里没有佣人,当然也没人打扫道路,他只能踩着树叶带着一路声响向前走。
走到近一半路程,西路尔已经开始大喘气,只能停下来坐在路边歇一会,路边有栏杆,但是他现在坐不上去。
无聊之下他揪着手边过于茂盛的叶子玩,阳光透过树叶间隙碎裂一地,浓稠的绿色像是熔化的夏天。
他闭上眼,揉皱的叶子滑落在指间,微热的空气突然变成冷风。
这次他看不到自己的身体,静谧的夜色中挂着一轮孤高的月,他看出这里是训练场,旁边树立着围墙。
这里并没有他看到过的整齐,杂草丛生,只有围墙下一棵老树和旁边一片空地。
之前的训练场?西路尔开始猜测会有谁来,是侍卫长?
他还未想出第二个人,一道人影便打断了他。
那人脚步匆忙,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人,浓重的血腥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男人脸上脏污和血迹混在一起,辨别不出样貌,只能看出是个挺高的男人。
男人最终瘫倒在树下,粗重的喘息着,他轻轻扶正怀里的人,西路尔凑近去看。
男人和他怀里的人都是黑发,他怀里的人气息已无,男人只是一遍一遍用目光扫过对方的眉眼,神情温润又释然。
他衣着盔甲,血迹染色下已经不堪入目,怀中人却只被沾染了衣角。
有脚步声传来,西路尔和男人都转头警惕,月色下,有人靠近这边。
西路尔眯着眼辨认,随即瞳孔猛缩。
是公爵,不,确切来说应该是少年时期的公爵。
依旧是留着长发,眉眼间冷漠又孤傲,只是脸上稍显青涩,还没张开。
眼见公爵靠近男人,他突然发现,那男人怀中的人跟公爵有九分相似。
“是你啊……”男人笑了笑,声音却是颤抖的。
少年公爵居高临下,说道:“你要死了,嗯……方呈则?”
男人沉默着,转移话题“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一面,你长得很像你母亲,真的,很像。”
他脸上透露出怀念来,西路尔向那死去的人投过视线
其实还是有点不像的,女人虽然闭着眼,但是眉宇间温婉柔和,跟公爵那个臭脸根本是天差地别。
少年公爵默不作声,眼神淡然又无所谓,他问道:“那,我是谁?”
男人抿了抿唇,轻声说“是我和她的,你是我们的孩子。”
说罢,他又不顾血流和疼痛,从怀里掏出一个手链,一条红线穿着个玉,那玉像个小戒指,圆环状。
“本来是说,等你周岁的时候,量一下做个手镯,但是我没能等到你出生。”方呈则颤着手递给了少年公爵
西路尔怕公爵不近人情直接扔掉,紧张的看着对方。
出乎意料的,公爵将手递了过去,让男人为他戴上,然后对方看着公爵手腕上系着的红绳转头痛哭失声。
公爵只是收回手,垂下的布料遮盖住了他的手,西路尔没能再看见那手,下意思失望了一瞬。
“我叫什么?”少年公爵垂下眼皮,纤长的睫羽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方故书。”男人声音很轻,淡的要被风抹去了。
在两人的注视下,对方没了气息。
西路尔只看见公爵站了很久,很久。
树影在地上移动,等到东方天边出现一丝光亮,公爵用树枝挑起一片枯草,下面是一个坑洞。
他安置了两人的尸身,用枯草掩上。
西路尔周围的景物开始扭曲,公爵的身影不断倒退,周围一片模糊中,只有对方的身形是清晰的,公爵转过来,黑色的眼睛直直看向他。
西路尔心里一紧,一种慌乱感席卷全身,那不是被发现的紧张和尴尬,而且感觉要失去的落空。
他开始急速往下坠,周围是一片黑暗,训练场早已消失不见,他心里却只装着那双眼睛。
失重感很清晰,却听不到下坠的风声。
此时,屋内,西路尔猛然醒来。
方故书站在床边,慢慢思考着那个梦境。
自从男主离开他的视线,布在庄园的能量就全都跟着对方,还偷偷摸摸的。
能量相当于他的眼睛,这么大一团,他就像一台高清摄像机一样,男主耳尖上一颗小痣都看的清清楚楚。
男主晕倒后,他更是被拉入了梦境,看着‘少年公爵’的往事。
如果,主系统传输了剧情,那么他没有,难道是传给主角了?
放在原来方故书肯定是不信的,被主角拉进梦里之后,他有点不确定了……
再看男主眼神散涣,现在也是问不出什么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他对着西路尔略微颔首,“那么再见,殿下。”
方故书刚走没两步,就感觉到身后一阵拉力,拽着他摔进了床里。
天旋地转,方故书就被压在床上,手腕仍然就攥着,上半身在床上被人压着,对方枕着他的肩膀处,呼吸拂过下巴。
西路尔浑身冒冷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又冷的浑身颤抖。
方故书觉得他现在像牢房里的青苔,痛苦的长着。
对于生命,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夏天,那么现在西路尔对方故书而言就像是雨前有风的夏天
铅灰色的天空、潮湿的风,和无边际的枝叶。
永远阴沉沉的,伤心就下一阵雨,不伤心也永远飘着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