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

    【圣火大厦】

    “今天被财务的刘哥提醒了，说这几年底下申请的小项目，攒起来设备换了一大批，预算占得有点大，之后可能会来人检查。”

    她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因为从一开始加入大组，她就直接被这一个项目独签，别的什么权力都没有，哪知道什么叫“底下申请的小项目”。

    “倒确实看到同组换了设备，实验室前几天也换了一批……按理说，旧设备再用个五年十年都不成问题，新设备的算能也没提多少。”

    “可能是上边大手笔吧，但实在有点奢侈了。”

    她多说了几句，但耳机里一直没有声音。

    “圣火？”

    她有些奇怪，切到系统主控，发现行政AI显示离线。

    “怪了，没收到维护通知啊。”

    ***

    风声从建筑的缝隙中传出，荒凉的工厂区内不见人影。

    厂房之间的水泥路开裂，周围长满杂草。

    “好歹也是能和圣火掰手腕的公司，这么大片厂子，说不要就不要了。”队频里传出刘玉梅的声音。

    “巨头企业之间的血雨腥风，”叶沉盯着窗外，“苦的都是底下的人。”

    比如不可避免的失业。

    但从这个角度想，突然出现又席卷一切的死亡变异反而是好事了。

    在超然的威胁下，社会分化被狠狠拉慢了。虽然核心区和外围区的巨大差异仍然存在，阶级固化依然严重，但生存压力是平等落在所有人头上的。

    “死亡变异让上层人找回了一点理智，必须要允许底层人民活着并且有一定战力。不然恶意竞争越来越多，底层人民只会被剥削得越来越严重……等一下。”

    叶沉突然叫医生停车。

    树丛摇晃中，露出半个被藤蔓枝条盖住的黑色车屁股。

    她还没动，前面的越野中，岳云已经跳下车，无声无息地摸进了树丛。

    “是故意做的隐蔽，但没看到人，”过了两分钟，她在队频报告，“对面厂房的门锁有暴力破坏痕迹，可能最近有人进入。”

    岳云短暂沉默，听起来已经靠近了厂房，很快肯定的声音传来：“三天内，有人进入。”

    “我们目标只有欧阳大强。你要一起吗？”叶沉推开车门，回头问医生。

    他想了想：“我配两支潜能药剂，如果那时候你们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你们。”

    为数不多有增益效果的药剂，如果是在战斗中，比他本人的作用大多了。

    叶沉一乐：“好，队频联系。”

    厂房门并非普通铁皮，而是十公分厚的沉重铁板。

    二十米高的大门下，三人从撬开的缝隙里溜了进去。

    “备用的，”刘玉梅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副夜视镜，“侧边按钮有点不太灵敏。”

    叶沉拿过带上，漆黑一片中，终于看清了厂房内的情况。

    空旷，寂静。

    窗户被封死，自然光极弱，照明电路也早已失效。

    大型设备都被拖走了，地面上留有一些螺丝被撬动的旧痕。

    叶沉蹲下去，一路顺着拖动的痕迹看去，角落有台机械臂从拦腰折断，被抛弃在这里。

    “还真是能拿则拿，能毁则毁。”刘玉梅小声吐槽。

    “机器只是工具，晨星输了，圣火自己有厂子，拿走设备无可厚非。”叶沉说着，想起了陈氏的密室——同样的作风，活像抢劫。

    但，真是圣火干的吗？

    岳云去二楼侦察了。

    刘玉梅走到机械臂前，伸手理顺裂开的导线，又查看了断口：“手动型的操作臂，显示器连带着操作台都被拿走了。”

    “竟然不是自动流水线。”叶沉若有所思。

    “异形械改是没法用流水线制造的，都是个性化定制。唉，有钱人什么不是定制？”刘玉梅随口说。

    叶沉放下半块不知道出自什么机器的破损铁板，暗想：陈平那种六爪章鱼，该不会就是在这种车间里改造出来的吧。

    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启动完甚至复原，何苦？

    队频里，岳云说楼上有发现踪迹。两人匆匆踩过铁质楼梯来到楼上。

    这一层是办公室。

    走廊里的窗开了一条缝，透进一束光，风卷起残碎的塑料布，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半烂的椅子倒在眼前，沉默正对着警惕的两人。

    “这里。”岳云从前面一扇门里探出头，招呼他们。

    叶沉走过去，先擦了擦门口的铭牌。

    “A组车间责任人办公室：陈……”之后的字就看不清了。

    里面的岳云已经打开休息室的房门：“这里，移动衣柜后有楼梯，我来的时候就开着。三楼很矮，小心磕头。”

    她在前面领路，一边皱着鼻子说：“这个人上来之后，头撞到了上面，那截金属。有很淡的血腥味。”

    三人人躬身走到低矮过道尽头。

    “是已经废弃的电梯井，但电梯厢停在下面，”岳云询问，“要下去吗？”

    “来都来了，必须下去啊。”刘玉梅说。

    叶沉试了试垂下的线缆：“应该差不多。但保险起见，我们一个一个下。”

    她紧紧手套的系绳，用电梯线缆绕过手掌打结，荡过悬空，稳稳向下滑去。

    双脚踩到电梯厢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叶沉动作一顿——

    完全的安静。

    下面没人。

    刘玉梅落下来的时候，手中一把小型切割器。

    激光缓慢把厢顶的铁板融出缝隙，一边的岳云也轻松落地，跟叶沉靠着墙，等梅姐从中间切割完毕。

    “当啷！”

    三人屏住呼吸——

    电梯之外似乎无事发生。

    掉落的铁板安安静静躺在地上，边缘带着高温熔融的赤红色，随着时间流逝，又缓慢变回黑灰色。

    岳云轻快地跃了下去，一个前滚卸掉冲力，起身时手搭在弯刀刀柄上，全神戒备。

    等后面两人也跳下来，三人面对着的，是一条有着金属墙壁、金属地板、金属天花板的幽深走廊。

    刘玉梅眼神扫过四周，表情赞叹：“完美的设计，无间隙装配的铁板墙。”

    估摸了一下顺着电梯井下降的高度，叶沉说：“我们应该到厂房一楼的下面了。”

    她回头查看了电梯情况：“操作台是亮着的，这里有电。”

    “也就是说，前面那个人是坐电梯下来的。”

    “小心点，我们往前看看。”叶沉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已经走到这里，她们自然不肯无功而返，于是统一保持警觉、继续前进。

    脚底的作战鞋踩在金属地板上，有轻微的脚步声回荡。

    前进几十米后，走在前面的岳云突然停住。

    视线中亮起了一个红点。

    ——她跟一个摄像头对上了视线。

    叶沉第一时间拔枪！

    但，“不对！”

    枪声与惊叫声被轰隆响起的机关声淹没！

    整条走廊突然开始迅速旋转，仿佛启动的搅拌机，来不及反应，三人被猛地晃到冰冷的铁墙上，然后又被摔到脚下的天花板上！

    这一摔可是实打实的重击，因为太快，她们没能第一时间卸力。

    “往回走！”

    叶沉后背被摔得发痛，她翻身爬起，刚刚朝着电梯起步，就眼睁睁看着零间隙的金属“地板”从中间裂开，瞬间已经向左右移动大半！

    墙壁光滑没有借力点，巨大裂隙从她们脚下一直延伸到电梯口，仿佛逃无可逃的深渊之口，转眼就吞没了三人。

    下落的过程中，叶沉眼看金属地板合上，带走了最后一点光。

    整条金属走廊又恢复了平静。

    除了上下已然颠倒，与几分钟前一般无二。

    “呃……”刘玉梅发出一声吃痛的叫声，“我怎么看不见了？”

    “岳云？”叶沉摘下失效的夜视镜。

    墙体应该是涂了一层吸光材料，在彻底无光的环境下，夜视镜已经彻底下岗。

    “我在，”岳云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声，她也摔得不轻，“我能看清。”

    这就是机械改造的好处。

    纯然的黑暗中，叶沉跟刘玉梅已经彻底失去生物视觉，反倒是岳云没受影响——她的“视觉”是由变频磁波实现的，与光线无关。

    “刚刚被玫瑰狙砸了一下，确实有点重。”

    刘玉梅“嘶”了一声，骤然陷入沉默。

    叶沉看不见情况，不由一急：“怎么了？”

    “我好像，踩到东西了……”刘玉梅语气充满不确定。

    叶沉心一提。

    “梅姐，你脚下好像是个人。”岳云慢半拍地说。

    刘玉梅被火烧到一样原地跳开，结果“碰”一下子，撞到了这个空间的顶板。

    “嘶！”叶沉放心的同时，像共感一般、跟刘玉梅同步发出了抽冷气的声音。

    岳云张嘴，又闭嘴，又张嘴：“好像死了？”

    叶沉听声辨位，摸到了刘玉梅身边。

    “等下，你摸我干嘛，”梅姐说着，把刚刚痛击主人的玫瑰狙往后提了提，“也不许馋我武器。”

    叶沉又顺着往下摸，直到四指触及高挺的鼻梁，拇指差点戳进那人眼睛。

    她动作稍微顿了顿，心道：冒犯了。

    手指触及颈侧。

    有温度，也有脉搏。

    “活着。”

    就是晕过去了。

    她从那人的脖子一路往下摸，搜身搜到脚底。

    这人很高，身形也对得上，但是——没摸到火刀。

    不是欧阳？

    她黑暗中表情一变，又重新去摸他的脸。

    另一头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刘玉梅是猜到了她在干什么，岳云是直接“看”到了。

    ——有点尴尬。

    她双手接触那人脸颊，正想重新确认对方身份，猛然间被抓住手腕！

    “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