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总是炎热,天气预报表示室外温度已经到达39度。
我家在农村,准确的住所是岳海市重北区桥西村第八大队。
虽说是农村,但处在东部较发达地区,离市区坐车一个小时,走几步就能进镇里,不是什么山沟沟偏僻的地方。
村里一直没什么出过什么大事,邻居大多也很和睦,结仇的有几家人掰手指也能算出来。
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距离警车来案发现场不到一个小时,整个村里闲在家的老人孩子都聚齐了。
“怎么回事?”
“听说是张平家儿子张勇死了,刚抬出来,还盖着白布。这天气这么热,尸体都臭了。”
“天哪,被人杀的?”
“来了这么多的警察,我看应该是杀人。”
村里几个爱凑热闹的老人挤到警戒线最前面,村里几十年来从未出现过这么多警察,大家都好奇地讨论着看着,完全忽视警察的提醒和警告。
“小郁啊,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我提着水瓶,把他的水杯倒满水,滚烫的热气从杯子上方袅袅升起。
“哎呀,谢谢!”
他拿起茶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让他嘶了一声。
他叫张常宇,是我奶奶的哥哥,我得叫声爷爷,平常喜欢遛狗、散步,就喜欢绕着村子走,身体很是硬朗。
村子里除了丧事,很少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当然这件事一定上来说也算是丧事吧。
我笑呵呵摇头,随即望向门口。
张勇家就在我家前面,中间隔着一块菜田,走过去十来秒。
农村每户人家离得很近,都是一户挨着一户,有的两家人都共用一个墙。
张勇家和村里人家都一样,自建房,两层带个阁楼,屋顶是瓦片,隔水不行,容易坏,每七八年就得换一次,要不每次雨季家里都得漏水,跟个水帘洞似的,有时还容易堵塞,水都聚集在上面,会把墙体泡烂。
张勇家人口简单,有他爸张平,他妈张然华,媳妇林莹,还生个儿子叫张子穆。
他家开了个小厂,在我出生之前就搬离了村子,住到了市区里。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家里亮过灯,还以为屋子早就荒废了。
“我还以为前面都没人住,没想到竟然是死在里面……”
张爷爷继续望着,没有搭话。
看张爷爷这样子我才想起来,前面那一户和张爷爷家也是有过一段孽缘的。人家活着就不爱搭理他们一家,死了就更不会在乎了。
但为什么要说也?因为我们家也和前面那家有过交恶。
那是在我出生前几年,以前家里养猪,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有时住在猪窝里,家里只有一个破烂的单间,后来家里宽裕了一些才开始建房子开垦菜地。
就是因为开垦菜地,我们两家就开始闹起来。依照村里的文件,我家菜地离他们家后门特别近,他们不乐意,要求我们让几寸,我们当然不肯。村委那边几番交流下来,让我们各让几寸留个落脚地,迫于无奈,我们同意了。
我们开垦在先,他们建房在后,他们可没那个肚量,没让不说还占了我们的地,最后他们后门剩的地比文件上的还少,这谁忍得了?
我们去告村委,村委也没法调节,只一个劲的宽慰。后来,他们听说我们告村委的事,叫了一群□□的把我们家围墙都给砸了,就这样我们两家的梁子结下了。
除我们以外,也有不少家里深受他们毒害,到后来国家扫黑除恶扫到这边,他们家才安静些。
这几年也不知道他们家走了什么狗屎运,开的厂红火了,直接去城里搞了套房子。
垃圾都有春天。
我愤愤不平。
中午日头太大,聚集起来的人渐渐都散了。
我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冰矿泉水放在桌上,张爷爷也早就离开,大门敞开着,我自个儿去屋里吹空调。
“咚咚”两声,有人敲了我家的大铁门,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站在我家门口,手拿着笔和本子,看到我出来了笑笑说明了来意。
我请他们进屋,显然他们两人也是热坏了,满头大汗,接过了矿泉水喝了几口,绷紧的神经也慢慢舒缓。
“建议录音吗?”
他们把录音笔放在桌上,照例问了一句。
我能说建议吗?我瞥了一眼他们身前闪着红光的机器,摇了摇头。
桌子是方桌,我们相对而坐。
“姓名。”
“沈郁。”
“年龄。”
“21岁……实岁20……”我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
问询的警察笑了笑,示意我放轻松。
“职业。”
“还是学生……”
“昨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你人在哪?”
哦,死者是在昨晚九点到十一点死的。
我搭着手,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的事。
暑假期间,我很少出门。爸爸妈妈都是晚上七点半下班回家,那一天的话,我好像是出过门。
“我九点多出来扔过垃圾,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
“九点多扔垃圾?”
“是一些瓜果皮,如果不扔的话,会遭老鼠和苍蝇。”
农村家里最容易养老鼠。
警察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大概是他们打心底认为我一个女学生没多大可能杀害一个成年男性。
“你最近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我不大出门,连村里的人都没认清,平常也就出门也就是去扔垃圾,或者到旁边汽车充电站门口空地散步,没什么机会碰见陌生人。
我对他们摇了摇头,表示没法回答。
“如果有什么重要线索,记得联系我们。”
结束问话,问询的警察收起录音笔,还给了我张名片。
“这是队里的电话,打过来是我们队优先接到。”
“好的。”
我摆弄手上的名片,目送警察离开。
名片上是我们区刑警大队的号码,看来这案件是谋杀没错。依照警察的问题,案发时间肯定在昨晚九点到十一点。但其他的消息什么都不明确,不过不要紧,我住的可是乡下,那些大爷大妈收集信息的速度可无法想象。
第二天早上,坐在门口的我就了解了大半个案件。
死者张勇死在家里的二楼卧室,他们家二楼分了五个房间,三个卧室,两个带厕所,还有电脑房和健身房。张勇死的地方是他小时候住的那间,是东边的一个,南边一个是父母的,还有一个是放棉被杂物。
张勇是被刀捅死的,在肚子上,心口处有四五道伤口,最后一刀毙命。他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整地。
警方现在锁定了五个犯罪嫌疑人,三个是我们村里的,还有两个是张勇的妻子和儿子。
因为警察随时要审问,张勇一家人都回了村,但嫌家里晦气,去住了酒店。但我想啊,多半是不想面对乡里乡亲的。
隔壁的婶婶说,一开始他家厂里的确景气,年入百万,后来张勇不知为何开始赌博,最先只是一两百,后来越赌越大,卖了车子房子,最后连厂子都没有保住。他儿子已经三十岁了,连高中都没上,本来想着回来接任他父亲的厂子的,没想到卸任的父亲把家产挥霍一空,还倒欠债务,估计心里窝着火,或许头一热把亲爸捅了也说不定。
而张勇的妻子林莹更是不得了,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称她出轨给黑老大,说两个人打算杀了张勇,携款逃跑。但真不真的无法确定。
我蹲在墙角思考着,突然张勇家的房子冒出火光,满天的黑雾从房子中涌出。
“大火!”大人们手脚无措地搂住孩子,看着眼前的大火有些怔愣。
“打119!快!”
我招呼着大家往后面跑,我家就在省道旁边,我们一口气跑到路上。这时房子已经火光冲天,一整个处在烟雾中,连轮廓都无法辨别。
消防车来得很快,大火被扑灭,但房子已经被烧焦了,我走近看,敞开的门里只剩下一些烧成焦炭的家具,漆黑的墙面,电线垂下。
“队长,二楼有具尸体!”
接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被抬了下来,尸体全身漆黑,遥远站着都能闻到糊味。
我估摸了一下尸体体型,应该是位女性。
短短三天就死了两个人,警局压力不可谓不大。
我们这群火灾目击者被接到警局里,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警察,暂时还没有人招呼我,我就只站着好奇张望我们区的警局。
“顾队,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是张勇的妻子林莹。”
林莹?
案件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本来还以为是林莹和小三一起杀害张勇,没想到林莹也死了。
这犯人杀了张勇,又杀了林莹,看起来像是要灭门。但转念一想,也不能确定杀害张勇的凶手和杀害林莹的凶手是同一人。
审讯室比家里冷太多,被叫顾队的男人递给了我一杯热水,温热的液体流过我的喉咙,我感觉到身体的寒冷缓解了不少,这时我才真正观察起来前面的警察。
顾队,他介绍自己叫顾青凌,刑警大队队长,长得很不错,高挺的鼻梁,皮肤白,身高腿长,周正帅气的五官,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对于长期沉迷恋爱小游戏已经很有见识的我来说,都有一瞬间的怔愣。本着我资深的游戏经验,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瞬间瞥向他的腰腹。
哇哦,好腰。
我慢慢低下头,遮挡抽搐的嘴角和充满邪念的眼睛。
臣有罪……臣退下了。
对面的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还贴心的给我缓冲的时间,只不过这次的案件很恶劣,对方并没有给我很久,审讯就开始。
等到我再次抬头,前面的负责记录的警察冲我甜甜一笑,安慰着我。
喔噢,是个漂亮的警察姐姐诶。
“沈郁是吧?昨天晚上你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吗?”
顾青凌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眼神冷漠地看着我。我莫名感觉有些压力。
昨天晚上啊……
“我记得昨晚我是三点多睡得……嘶,我好像没看到什么……”,我挠了挠头,“但我好像的确听到有些声音,像是玻璃砸地的声音,我也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