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犯桃花吗?
任是珍珠也没想到,死水一样地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竟也起了这样戏剧性的波澜。
自上次离开,两人已经快半月未见。
夜色中也能看出韩启明的神色不大好看。
珍珠看他走过来,看他抬手,生怕他一时冲动出拳打人,谁知他是向徐一鸣打招呼。
只见他伸出手道,“你好,多谢你送珍珠回来。”
徐一鸣看着他,微笑握上他的手,“你好,我是徐一鸣,珍珠的朋友。”
继而转头看她,询问道,“这位也是你的朋友?”
珍珠赶紧介绍,“这是我原来在海城的同事,韩启明。最近他们几个老同事过来出差,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徐一鸣颔首,“原来是多年的老朋友。珍珠离开海城这么久,想必你们也有很多话要聊,我就先不打扰了。”
转而又对珍珠说,“下次叫上老刘夫妇,我们约个地方出去野餐吧,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不错。”
珍珠自是说好。
这人沉稳有度,明知韩启明这样等在这里,和她必有几分不寻常的关系,却处理的十分体面,给她留了空间转圜。
珍珠目送他一段,再转头回家。韩启明默默跟在后面。
看她这样坦荡,初时他还有一丝捉奸的想法,此刻也消弭了。
是了,自己凭什么呢。现在他也只是他的一个朋友,虽然他和她更熟悉,他能进她的屋,他们有更多的回忆,可这也于事无补。
纷杂的回忆里,自然有甜蜜的心动,两情相悦的快乐。
可也有他和她不愿提及的隐秘的伤痕,这道伤痕是条裂缝,从来也没被修补。因为他们都没有提起过。她出于自傲不愿提,他出于羞愧不想提。
当时他们隐秘的地下恋情已经持续了三年,感情逐渐趋于稳定。白天在公司天天见面,为了给彼此一点空间,晚上并不住在一起,各有各的住所。
只是他多半时间耍赖在她的闺房不走,不多久她的住所到处都是他的印记。可是她还是不愿意搬过去和他一起住,尽管可以省点大笔开销。
她也弄不明白,只是想到万一哪天两人闹掰了,自己不需要毫无尊严的收拾行李从他家搬走。彼时她是骄傲而敏感的,固执的坚守自己所谓的底线。
她没想到那一天就那么来了。当时他因为一个项目去了外地出差,三个月的时间在外,等他回来,她察觉他好像有了变化。
开始是微信回复得慢了,后来是他偶尔的晃神,有时候能感觉他在拍一些随手的照片,却没有分享给她。
直到一次小组会议,讨论的间隙大家都出去放风,只剩了她一人。
本来她是要绕过去到他座位的后面拿遥控器,却看见他的电脑屏亮着,微信明明白白登录着,有一个她不熟悉的名字在最上面,并仍在聊天的界面。
她只看到最近的几段对话。
她撒娇地问他家里有个什么东西坏了,怎么办。
然后他耐心的告诉她,指导她一步一步怎么做,收获了她一连串的比心。
并附上一句,想你。
他并没有回复同意的话,可字里行间的殷勤掩饰不了。
到此珍珠就并没有再看了,她从来不屑于查看他的手机,因为她相信,爱与不爱都不可隐藏。
如今她也不屑于再往上翻,探究他们到底是哪一天开始暧昧。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木木地走回自己座位。这时他急匆匆的回来了,看见她从他的座位走开,赶紧走过去查看电脑,发现聊天界面竟就这样摊开在屏幕上,脸上有一丝被抓包的懊恼,又急切得想说些什么。
“珍珠.......”
珍珠不等他说话就转身离开。
简直要了命了,她实在不想听一个男人的辩解,也不想让自己陷入狗血的感情拉扯。
她是那样自尊的一个人,她有感情洁癖,她容不得自己出现在一段三个人的关系里,即使自己不是那个后来者。
那天晚上他打爆了她的电话,他在门外敲门,她从门内反锁,关掉了所有的灯。
她并没有力气听他解释,听他洗心革面的发誓,祈求她的原谅。亦或是听他诉说她的不好,然后两人开始陷入毫无体面的互相攻击。
她很难过。他是她正经的第一个男朋友。在他之前,她只有一段长久的暗恋,当时说给他听,他还说幸好她的暗恋没有成功,这是注定要把她留给自己。
情浓时他也说要去拜会丈母娘,赶紧把她定下来,免得她被别人拐走。
有时候看她和别人在工作上有较多的接触,他就会吃醋,到了晚上回家便恨恨地说明天就要公开,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和她保持距离。
其实那时该知道的人都是知道的,公司并没有说禁止办公室恋情,是她自己觉得不好,希望最大程度的不要影响工作,等两人再稳定一些,帮老领导把这几个项目再理顺一些,时机成熟了再另谋出路。
谁知就他俩偶尔的小动作,明眼人打眼一瞧就知道了。想着两个年轻人并没有利害关系,又有老领导罩着,只要不惹出麻烦来倒也没什么。
如今,她只庆幸没有公开,不然还要再解释。
然后他们陷入了冷战。就在这期间,她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爸爸得了癌症晚期,发现时已经没有办法医治,她妈妈晕倒在医生办公室,医生只有给她打电话。
她急急回去,妈妈年纪大了,只有她能撑起来。
后来爸爸还是去了,这么突然,她和妈妈都措手不及。明明上个月还在说要自驾游来海城看她,转眼人已在地下长眠。
她还来不及悲伤,噩耗又来了。
爸爸过世导致妈妈精神时时恍惚,过马路时不小心被车撞了,正在医院抢救。听到消息她简直要崩塌了。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问,怎么会,怎么会。
交警说,看了监控,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轿车抢道,把老太太撞倒了。司机是个年轻的男人,一时也吓懵了,这会儿也陪着在医院。
她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到的医院。
也完全听不清那个肇事司机在跟她讲什么,只看到他似乎哭得泪流满面,好像在请他原谅。
后来只看到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出来说请家属节哀。
一连串的打击击垮了她。
随后的几个月里,每天一入睡都是爸爸妈妈躺在那里的身影。
她睡不着,成宿成宿地熬着,不停的吸烟,用酒精麻醉自己。头初的一个月,亲戚和发小轮番守着她,怕她出事。
她实在没有办法上班,好像有人帮她请了假,她才想起她还没有销假,在海城还有一份工作。
他也打来无数电话,有一天夜里她接了起来,他在电话里唤她,她听着那边的声音,只觉得这个声音仿佛远得隔了几个世纪,她并没有回答就挂了。
她曾经也很想抱紧他哭一场,她的天塌了,不知道他能不能他帮她把另一半的天补上。可是怎么可以呢。
她当时还爱他,可是他们的爱也有了罅隙。再者,她怎么能要求另一个人背负救赎她的束缚。于是她放手了,干干净净消失在过往的圈子里。
然后像个小动物一样,自己默默地舔舐伤口,直到可以如常的行走,睡觉,捕猎。
这是一场漫长的自我救赎。很庆幸她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