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炽光,浮尘微动。
午后的教室里稀稀拉拉一点人,大多是寄宿的学生在写课后作业,芙蕖也不例外。
才写到半张。
身旁的同桌动了动,发出难耐的一声笑,弄得桌子都晃了几下。
芙蕖没说话,闻之不动的翻了页,不料却被她抓住袖子。
“太好笑了,你看这”
定眼一看,是本小说,叫...我在后宫文里当团宠..?
扶了扶眼镜,芙蕖便顺着她指的那几行字看去。
“那小姑娘瞪圆了眼,一脚踹上那没脑子狗仗人势的黑帽子官,没得还扔了一坨色若黄金的粪土,那狗官正欲再骂,不料又被她刚舀的潲水喂个正着,肚子一起一伏,似乎正道好饱好饱!”
芙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啥嘛,这后宫文还蛮有意思的。”
同桌狠狠拍了拍桌子,直道“是不是!是不是!我早说了好看,前几天给你看你都不理我”。
芙蕖忙拉拉她的手,“哪有,你知道我有时候进状态了就听不到嘛,今天要不是你笑的动静大了我还不知道呢”。
同桌瘪瘪嘴,一脸无语的瞧着芙蕖。
“就你一天天守着你那卷子,脑子都学木了”
说着就把这花里胡哨小说直接塞进芙蕖怀里,末了还拍拍手,很是得意的样子。
“来嘛,今天就看看小说,休息休息嘛”。
芙蕖一面应着,一面笑着把书收进抽屉里了,“这本小说确实写的还可以,晚上钻被窝还是可以看看的”她心里悄悄嘀咕着,不过还是先把作业写完吧。
花露水、薄荷牙膏味混合着的晚间宿舍,湿发浸透的毛巾搭在芙蕖埋头看书的手臂上,昏黄的摇晃的吊灯洒落些许光在她头上,细睫微颤,正是书中高潮。
未干的发梢滴落的水珠骤然滑落,穿越千年,殷湿了女帝新裁的柔烟罗上,此时“她”垂头低眸拨开芙蕖得瞬间,莞尔一笑,虽身姿尚幼,却也是伊人端方,聘聘婷婷,倒叫一旁随侍的小官红了脸。
“夜色渐凉,尊上添衣早回吧,尹相正有事参奏呢”
一媚眼青衣男臣轻拢了“她”的湿发,刚想揽住细腰,不想却被“她”一手拍下,一双黑眸含金蕴彩,怒目视之。
“什么东西,滚远点。”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尹肃之有事就去找婀娜,不是他让我放事给陪驾那一帮蠢货吗,现在又想起来我了?”
见尊上动怒,小官黑压压的跪了一片,男臣也倾身伏地,再不敢乱动。
“她”犹觉气极,扫落了桌上的糕点,直接将那玉壶砸在那男臣手上,加深了唇角。
“爱卿的手脏了,这玉壶就赐给爱卿浣洗罢”
末了,还踢了两脚。
男臣发抖的不敢再动,满手鲜血,怕是再也不能写字了。
小官也抖个不停,又废了一个新宠,还不知尹相如何怪罪呢,这阵子都不得安生了。
正想继续发难,她却头脚发虚,眼一黑,便是要后倒,双手犹想抓住一旁小官却不能够,直直落入了这冷水池塘中,怒瞪犹不肯闭的双眼却好像看见了那年赏花时节的匆匆赶来的尹相,柔声唤她。
“芙蕖”
原是走马灯。
“芙蕖”
芙蕖醒来便看见金碧辉煌一片,黑压压的一群长袍,还有一紫色官服男子关切的看着她。
“请问您是?”
芙蕖觉得头痛欲裂,仿佛天地倒转,奇怪,昨天看小说也明明只看到一点啊?怎么头这么疼?还有这是哪啊,这黄灿灿的哪像现实生活啊?做梦了这是?
她急得揉眼掐手,却被那男子轻轻拦下。
“尊上怎么了?我是尹肃之。”又有点生气的补了句“不要掐手”。
芙蕖愣愣的看着他担忧的反握住自己的手。
“什么?尹肃之?”
什么?尹肃之?尊上?我是芙蕖啊?女帝也叫芙蕖?我记得尊上书中写的不是聖朝的郑后吗?况且早死,没恶毒多久就撒手西去了。那他岂不是...尹相?
这才看见此男面若暖玉,束金玉带,绣金压襟,袍衫皆紫,特别是那衣衫上的凤池,可不是我在后宫文里当团宠那书里的尹相吗。
果真是绝色风华,作者诚不欺我。
芙蕖喃喃道。
“天啊,这梦做的”
尹肃之看芙蕖状态很不对,愠道“耿太医,你瞧瞧,尊上这是怎么了”。
那五旬老儿颤颤巍巍膝行过来,给芙蕖把着脉回话道“回尹相,脉象实无不妥,许是尊上餍住了”。
“餍住了?多久能好”
那老臣摸摸胡子,沉声道, “这个...前朝十七皇子也有此症,便是用尽天下良药也未曾好转,民间也有传此症只是忘事便罢,倒无其他伴生症状”
尹肃之揉了揉两鬓,挥手便道“知道了,下去吧,先给尊上开点滋补安神的药来。”
芙蕖大着胆子抬眼看了他一眼,这梦也做的太真了,活脱脱就跟真的一样,幸好明天没课,不然这种梦真是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要知道,尹相可是小说里最是奸猾的,他帮着女帝做了多少私藏腌臜的事,不过端的是一张君子玉面皮罢了,如今能近身瞧实在是难得。
只不过怎么先出场的是男二呢,难道是自己现在是女帝的原因?根据小说发展,尹相还待女帝比较好,那意味着男主女主还没开到复仇剧本,应该是还没被挑拨关系吧...不过他们进展到哪了也是未知...
这样想着,芙蕖有些心虚抬头看了眼一旁替她划药的尹相,若是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帝皇换人了,会是什么光景?不过棘手的是男三施祁,记得他可是为了自己的心肝女主一碗毒汤直接毒死女帝的...果然这个梦是难为自己的,总不能真是因为那一后宫的俊俏男人吧?自己真是学疯了,也开始做起当女帝的春梦了,就是可惜怎么不是梦到变成女主呢?
尹相正把药端过来,镶银玉的勺子盛着漆黑的汤药,凭着自己四百度的视力倒是没有发现银丝发黑,不过这人倒像是很担心的样子,面对这样关心的黑眸,芙蕖也勉强挤出点笑,一口闷了下去。
“尊上..还记得微臣吗”
他的笑容有点发苦,好像这药一样,芙蕖感觉这颗心似乎也为他发颤了一下。但见他眼含期待,自己也确实不想骗他,毕竟她也不知道原主去哪了,若骗他自己后患亦是无穷,毕竟他也只是貌若君子,谁伤害他心爱的小青梅下场都不会很好,女帝大概也是这样被他惯出跋扈无知的性格的。但又想到原小说里,尹肃之人如其名,萧萧肃肃,龙章凤姿,只是...只是跟错了帝王,才会导致后面车裂,死难瞑目的惨状,也确实是可怜。
“抱歉,我认得你,但是我确实不记得你了”
芙蕖如实说道,眼神诚恳。
趁他失神,又忍不住追问道。
“我真的是这个王朝的皇帝?”正想问施祈的情况,自己还有没有把他收入后宫虐待,但又想到女帝和尹相的关系,还是忍住转而追问女主下落,也许,自己靠近女主,会活的更久一点呢,或者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梦醒的更快呢?
尹相温柔的笑笑,掖了掖芙蕖扑腾乱的被角。
“之前传十七皇子就是这样,什么都忘了,微臣还不信,以为尊上总能保留一点习惯,不至于现在”
他顿了一下,摸了摸芙蕖的头发。
“像个小孩一样,是,尊上自然是我们聖朝的皇帝,至于许淼吗,微臣知道尊上一直不喜欢她,总让她在宫里干些杂活,这些微臣都没有异议,但是她毕竟是许家独女,迟早要入朝的,有时尊上也不能太不像话。”
芙蕖尴尬的摸了摸脸,顶替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呢。
“明日微臣便择位帝师进宫,以便尊上回忆过往帝师之道,不然叫那些世族陪驾笑话你,哪天许淼你都压不住了”
芙蕖乖乖点点头。
“倒是摔得安分了许多,尊上近几日先好生休息,末了便去见见那些陪驾,熟悉些公文,前朝近日也是不安分,且择吉日再让他们面圣便罢,省得也是聒噪”
尹相揉揉芙蕖的头发,说完便称告退。
尹肃之一走,芙蕖便弹起来,总算是走了,他就是再温柔情深,也不是我的对象啊,哪天女帝回来不把我生吞活剥了才怪。
话说这梦也太真实了..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会梦了,这样想着,芙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奈何这面皮娇嫩的很,痛的她呲牙咧嘴的,难道不是梦吗,芙蕖有些错愕,若是梦怎么会痛的这么真实?难道她现在正在书里?完了,这下真穿书了?动作一大,搞得床帘碎金频摇,吓得门外候着的女官急忙进来问。
“尊上这是怎么了,有事唤臣就好,可不要吓咱,彩萍,快拿药来”
轻柔的丝绢抚上她刚刚掐出的痕迹,细腻的白膏触肤即化,仿若微风,也是舒服不少。
呆楞间,芙蕖直接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
确实是真人。
那女官也不动,等着芙蕖发话。
芙蕖只好装作啥也没发生的拉拉她的衣角。
“谢谢你,你能帮我拿个镜子吗,顺便问你点事可以吗”
皂白月牙纹掐腰,团花打底,眉眼隽永,这样好的皮相,想也是这女帝身边一位人物。
这女官笑着拉起芙蕖的手,边给镜子边回话。
“回尊上,下官名唤婀娜,尊上起居琐事一向是下官来伺候的,尊上失足实在也是下官当日安排不妥,尊上若有事便问下官就好”
说着细长若葱的手便开始为芙蕖贴妆。
婀娜不仅是女帝的侍女,也是护卫兼九机处的副手,聖朝集权中的集权所在,她知道的肯定比尹相还多,想知道施祁的下落还得从她这来,低眸间正瞥到镜中人温软的眉眼,其实这女帝浑不像书中那般色厉内荏,黑眸烁金一般亮的好看,鹅脸叶眉,仿若出水芙蓉般水色动人,只是稍嫩一点,也见其实年岁不大,也怪不得称郑后风貌若天人,莫芙蕖能比,国色风华。
“你..知道施祁吗”
婀娜插钗的手不停,温声道,
“施祈?尊上居然还记得这个姓吗,不过这名字耳生的很,不过尊上前几日收了的那个施小官,应该还捆在小别苑,那小孩的身手不错,下官可费了一番功夫呢”
啊?施祁这时已经被这小祸害尊上捆进宫了?真是不怕死,造孽啊,要知道原小说施祁就是在这个小别苑被人凌辱欺压的,他本来是前朝遗腹子,战乱流连,本想回宫认宗,宫城楼下一瞥,他被这小祸害看上,直接给人五花大绑带进宫了,也是欺男霸女的好手。
芙蕖正汗颜,又觉得自己也很惨啊,虽然穿书可以不做作业不做卷子,可是这算什么穿书啊,金手指没有,系统也没有,而且原主去哪了,总不能是被自己灵魂挤出去了,那就更糟糕了,万一有一天次元打破,过来找自己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一地鸡毛。
这样想着,还是得把仇人叫过来看看,不然这样任由女帝先前那样祸害人家,自己的结局那就真跟书里一样了。
“好啦,我可能还是有点印象吧,婀娜你帮我把他叫过来,我有事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