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有些画面，我总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中。

    有一个场景是在出租车上，车右转通过T形路口，就那么几秒钟。

    我在后排的左侧，眼睛盯着窗外。黑夜与霓虹的流动间，对面有家灯火通明的酒楼，二楼是整面透明的落地窗。

    不知是宾客未至还是宴席散尽，包间里只有一张空荡的大圆桌，和一个背对着我的红裙女人。长发如波浪般垂着，挡住一部分裸露的背。

    红色的背影不输城市晚间的灯火，在视野里争得了主导。

    车轮在转弯时缓慢地滚动，她腰身一侧，拉开面前的椅子。

    就这样车流中的我和站在楼上的她，有了几秒钟单方面的遇见。

    这一幕被主动赋予不寻常的色彩，如果要配上背景音乐的话，那这首歌的混响一定开得很大，乐声在空气中来来回回地荡。

    因为每次听这样的音乐，自己也像被拌在混响里，意识的碎片随声波向四周扩散，听久了之后只觉得空虚和眩晕。

    这几秒钟里的我只是多看了楼上的人几眼，心绪就被没来由地牵动，伸出蔓延的分支。

    她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我可以坐在任何一辆车上，视线划过无数人的背影。人与人的交汇，像天边滑过一场流星。

    可我偏偏记得了她。很快那面落地窗就退到视线之外，车子继续向前，夜晚向后奔涌。

    几年过去回想了很多次，直到有一天发现，我都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发生过。

    即便确定这不是梦，后来我也不可能再认出这个人，一直到这场遇见也变成了梦。

    渐渐地，在那辆夜晚的出租车上，我可以清醒，也可以困倦。在那扇落地窗前，她也可以怀揣热闹或孤独。一切都只是心情的投射。

    它与我的生活完全独立，毫无关联。

    好像它本就是一场梦，只是因为记得太清楚，所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又好像它本就是我的记忆，只是与现实太过脱节，又如昙花一现般短暂，所以像在梦中。

    我总贪恋着回忆这个场景的感觉。每当想起，就像掉进了梦境与现实的夹缝，我处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