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对策部人事局的人,几乎已经调完了整个白樱联邦的数据库。但是,令人抓狂的是,没有七离这个人,查无此人!
“怎么可能?黑户?那她怎么上的小学?”一名人事局员工指着桌子上的身份证件和学生证。
“所有证件,都鉴定完毕,没有问题,伪造技术,不,种种迹象表明,这就是我们联邦制造的。”研究员皱了皱眉,看向昏昏欲睡的方舟。“方警员,七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啊?”方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不知道,还让我去查。”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人事局员工加重了“可能”这个字眼。“她的存在,涉及SS级及以上机密。因为,S级的机密,我们是有权查看的。”
“是吗?也就只有这一种解释了,她还真是不简单,从见她第一面我就知道。一股上位者的气质,令人不自觉服从她。”方舟苦笑一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
“无用功啊无用功,整个人事局为了这么个SS级及以上的大佬,忙活了一天一夜没睡,走了,补觉去。”员工们纷纷离开,方舟摇摇头,准备跟着一起出去。随便乱看时,余光瞥到一处液晶显示屏。黑屏,滴血的字。
世界的真相。
方舟一愣,凑过去看,顿时睡意全无。
你还记得我吗?加百列。
方舟一头雾水,屏幕像是沉默了。随后,缓缓出现血字。
好吧,你忘记了。
等你见到一束光,七个翅膀的堕天使时,再回来吧。
直到走出对策部的长方形高楼,冰凉的春雨打在脸上,方舟才如梦初醒。加百列,加百列……我是谁?方舟还是加百列?真相?什么是真相?堕天使,七个翅膀,七离!不,不对,她只有六个。光?什么光?
高楼大厦,四通八达的铁廊桥,连接起几百米的楼,人,渺小而脆弱。天空,被漆黑的金属廊桥和天柱般的高楼,割裂成一块块方格,犹如迷宫的深井。他,迷茫了,在雨中,仰望天空,等待一束光。
“加百列,你真废啊。”
……
西部一区。
高楼楼顶,女孩坐在楼的边沿,沉沉的雨幕,浓云扣在头顶,明明暗暗,雷声滚滚,几条电光闪烁,隐隐似有哭声怒吼,悲哀笼罩在人们心底,百鬼昼行,不甘地看着活人,凄惨嘶嚎。
“我是……谁?切茜娅?昔拉?撒斯姆?玛伊雅弥?贲薨?还是番尼?”
“阿姆拉,我是阿姆拉。”
低沉的声音,宛如恶魔的絮语,混杂着七个人的音色。迷茫,围绕着她。雨水顺着下巴滑落,地上,晕染一片淡红。她似乎,很是纠结,双眼的颜色,不断变换,“啪嗒”血色顺着脸颊,越来越淡。最后,定格在干涸的暗红色,她抬起头,凝固着血的眼中,只剩下疯狂。惨白的脸上,分明没有一丝表情,却透出歇斯底里的悲愤。
“该死的命运!你们,都该死!我没有,没有!没有!!背叛……”声音越来越弱,她无助地蜷缩起来,低声啜泣。灰黑天幕下,她苍白得令人心碎,尽力缩小。
“皂曳!你在哪……光,我需要光……”她似乎想到了谁,希翼地抬起头,然而,雨云依旧,她一点点,一点点低下头。站起身,背对着薄凉的雨,张开双臂,认命地阖眸。这具人类的躯体,应该很易碎吧……
雨淅淅沥沥,她听见了,悲哀,脆弱,伤痛,死寂……是谁?轻轻的歌,笑容,在随风消散。她睁开了眼,俯视,人类……也站在楼顶,雨水满面,在哼着歌,不成曲调。人类犹豫着,一步步踩向空处,又一次次缩回去。
“烦死了!啊!……没有人,没有人值得活着!我要你们,都去!陪葬啊!……”人类在诅咒。她伸手,想去触摸,最后,还是垂下来。人类在颤抖,生的渴望一点点磨灭。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漆黑的翅膀,好似雨中的海燕,轻盈盈地落在楼上。
“喂,淋雨会生病的,人的身体太脆弱了。”她弯折翅膀,挡在人类头顶,看着她。
“你走开,别来烦我,走啊!谁让你上来的!”她忽然愤怒了,对着她咆哮,倾泻一切的不甘。
“真是可怜的孩子。”她就这么,静静地撑着翅膀,听她癫狂地吼叫,还有救,还存在情绪。忽然的,她看见了鸦羽般墨色的翅膀。“你是天使吗?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她低声下气地乞求,有了希望,抓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嘴唇哆嗦着,迷茫的眼中,泪水早已干枯。“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都抛弃了我,厄运接二连三,我不知道,不知道……”她的一切,都没了,除了这一条烂命,可怜的病弱身躯。人生的大起大落,催折了她的脊梁,曾经无限风光,但当失去时,她死心了。努力过,拼搏过,血,泪,汗水,什么都付出过。
“我不择手段地挣钱,往上爬,就是为了生活啊哈哈哈……”她哈哈地大哭着。
“人与人的区别,就是命运塞了你一嘴泔水,有的人咽下去还能微笑,有的人咽不下。”她仿佛无限理智,清冷的声线蓦然响起。
她红着眼,爆发了:“命运送给了我什么?!我凭什么要笑啊!我就是他妈要哭!我要,死给你看!去他妈的世界!都死逼一群!我凭什么要笑啊!笑你妈啊!shit!西巴!”
“你死了,有用吗?你要报复世界,世界没了,你去哪?你活着,是为了去死吗?生如蜉蝣,朝生而夕死焉,你活着,是为什么?你凭什么能活着?你为什么有生命可以挥霍?你有什么权力,拿别人赐予你的生命去挥霍?!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死?!我看见了,你满身的才华,你就不能放下那股文艺青年的骄傲,从头开始吗?”她冷笑着,无情地批判着。
“我就是不甘心……”她小声喃喃道。
“懦弱!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我承认,这不是一个美好而温暖的世界,又残酷又现实,输了就得任命!你死了,胜利者只会欢呼,为什么,你不重新爬起来,让他们跌落神坛呢?你记住,只有强者才配欣赏世界顶端,真正的美丽。而不是上层的人,让你看到的所谓美景,所谓良辰。”她刻薄的话语,彻底击碎了她的可悲的自尊。
“你等着,有一天,我一定会站在顶峰的,你等着瞧!”她嘶喊着,指着脚下的楼,发狠似的跺了跺脚,顺着楼梯,“噔噔噔”跑下了楼。
“我等不到了……对不起。”
她收回翅膀,转过身,看着顶楼仍泛着涟漪的积水。张开双臂,向后倒去,坠落,坠落……落进黑色的楼格之间,来自地狱的恐惧包裹着她,一层层的,毫无止境。
“砰”
红墨水滴进平静的水面,如纱幔荡漾开来。
疼痛,破碎,恍惚……她笑着闭上了眼睛。
……
西部一区,一处餐馆。
一名憔悴的门迎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清洗着最后一片瓷砖。她的工牌上,写着她的名字:单增伦珠。是个高原来的女孩。她关上了门,输入密码,门“滴”一声锁上了。
“呼,好累啊,一会还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单增伦珠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最新的热点推荐。
西部一区华光大厦一白衣女子跳楼,现已送入医院急救。
后面还有一个脸上打了马赛克的女孩照片,躺在马路上,地上一滩血,染红她洁白的衣袖。
“啪”手机拿不稳,掉在地上。她惊恐地捂住嘴,双眼瞪大,整个人都在颤抖,顺着眼角,泪水不要钱地往下掉,她依然死死瞪着手机屏幕。
“怎么会?”哆嗦的声音,像是陈年机械,锉出细碎的金属。
“阿姆拉,别和我开玩笑……”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清明一瞬,然而,很快只剩茫然的悲伤。“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该怎么,怎么感谢你?”她瘫坐在地。
我只当你是我的救赎,却从没想过你为什么也在顶楼。
……
梦境。
“阿姆拉,你的申诉我听到了,他们是无辜的人类,将得到宽恕。”
天国的微云染金,翩跹而舞,圣光中,看不清面容的人,威严而慈祥,殿宇镶嵌琉璃花窗,棱棱的彩光透过窗,投射在白玉阶上。虔诚的身影,单膝跪在玉阶下,隐约可见,一缕缕竭力压制的黑灰色乱流,逸散着。
“既然,你替他们背负了罪业,那么,受罚的人将是你,你愿意吗?”
“我愿意。”
平淡,清澈,七个白翅膀收拢在背后,微微张开一点。影子顿时裂成了七个。
“不!阿姆拉不愿意!一点都不愿意!”六个尖利的声音怒意盎然,阿姆拉赶紧合拢洁白的翅膀。
“阿姆拉,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不知道。”
那人轻轻叹息:“阿姆拉,你不足以承载他们的罪业,你融合了他们,依旧保留了他们的意识,是吗?”
“是……”阿姆拉低下头,“我只是不愿意让他们继续受苦受难,我不奢求众神原谅,我的自私。”
“我将抽走他们的灵魂,并关押。你将接受审判,压制他们的怨恨。”
“我……”阿姆拉喉咙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抱歉,让你为难了,我不该自作主张。”
“所有人都会犯错,不必自责。”
我错了吗……
“皂曳,我错了吗?”她睁开眼,空洞无神,毫无所觉地拉住身边的人的衣袖。“阿姆拉,松手。”
她骤然清醒,揉了揉脑袋,斜眼看过去,就是一惊:“加百列,怎么是你啊?路……路西法?!你,你们,这是哪?”
“人间。”
“所以,我这是,在赎罪吗?加百列,你怎么在这里?该死,我想起来了,你,承担了路西法的诅咒,加百列,真是命大。皂曳呢?亚伯罕呢?沙利叶和其他人呢?我真是要爆炸了,谢谢哈加百列,但你的光不够纯粹,只能压制。呵,呵,呵……”
阿姆拉干涩地笑了笑。
“我是女人啊,真够呛,变不回去了。”她扯了扯嘴角,郁闷地坐起来。
“好了,阿姆拉,记住,你在人间的名字叫……咳咳……七离。”加百列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我还子散呢。想笑就笑呗,傻缺玩意,你还一小船儿呢。好船兄,加百列。”阿姆拉一如既往地口花花。
果然,加百列笑不出来了:“正事!正事!你要的,对策部实习生证件,记得周末特训时领制服,是部长设计的,新花样,和你被芭万希的蠕虫干掉时不一样。”
“部长是谁?”阿姆拉顺着加百列的目光看去,沉默一瞬。
“我当是谁,原来是路西法,来看我笑话的吗?真是抱歉,本堕落天使不营业。”阿姆拉加重了“堕落”俩字。
“没有,并不好笑,我只是好奇地跟来看看。”路西法的人类形态不怎么正经,穿着西装,斯文败类似的,这一认真说话,就有种违和感。
“这么诚恳嘛,开业。有什么好奇的,说说看。”阿姆拉撑着下巴,猥琐一笑,“哎呀撒旦大人,看来很悠闲的样子,拜拜,我要找我的曳曳了。”
“不想死了?”路西法假装疑惑地歪头。“呵,我是想死,死不了。上了你们的贼船,我已经回不了头了。看着,单蠢的阿姆拉,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