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怎么样,她就是本宫的太子妃!”沈之行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闹了个大红脸,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不用管他,他开玩笑的。”
沈琢走过来,蹭了蹭步云知的衣袖,委屈巴巴道:“姐姐,你别不要我。”
“好,我不会不要你的。”
步云知抬头望天,不知不觉就已经黄昏了,夜幕降临前的暖光把几个人照的暖融融的。橘红色的火烧云把天勾勒成一副瑰丽的画卷,向远处驶去,连绵不绝。
几个人俱静了,默默看着天一点一点被夜幕笼罩,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时,步云知揉了揉沈琢的头,沈琢拉着她,声音很轻:“谢谢姐姐。”
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每天的饭和合身的衣物也都是步云知命人送的。他望着她,觉得她的背影那么长,刚好能笼罩一个小小的他。沈琢忽然很想长大,他曾盼望着哪天死去,可现在却想让自己的肩膀宽一些,能够为步云知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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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沈琢开始练武之后,步云知就将他的饭食从每天一顿改成了两顿,周少陵也答应她,每周学堂的最后一天,会去教习沈琢。
至于沈之行,他偶尔会跟着步云知去看他,但基本上不怎么说话,就在旁边吃着自己的饭食,静静看着。
眼见着将要新年,步云知这才想起来,沈琢的生辰就要到了。他是除夕出生的,因为生下来就像个小仙童,粉雕玉琢的,母亲给他取名“琢”。
最后一堂课的时候,沈之行忽然凑过来,压着声音说:“我想带七弟出去。”
“你疯了?”步云知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一年出宫几回,再带上一个冷宫孩子,若是让你父皇知道了,不知道你那父皇会怎么想。”
“可他不是要过生辰…本宫想…对了!”
“除夕的时候,宫里的乐师会上街祈福,本宫每年都偷偷溜到马车上,跟着乐师们一起出宫,只要子时能回去就行。”
“你说的倒好。”步云知笑了一下:“我下午去问问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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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很是好奇,沈琢也不例外。这几日吃的好,少年身量高了不少,脸也肉眼可见的对了些肉。
“真的…可以吗?”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沈琢笑的更灿烂了:“去,去外面?”
他从不敢奢想宫墙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的,书里潦草的一笔带过,却让他极度渴望,有时候他坐在墙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会想让自己变成鸟儿,顺着轻风把他吹走,吹到宫外的世界里。
“当然可以。是太子殿下提的,到时候你上的他的马车,跟着出来就行。”
“那,那姐姐你呢?”
“我会在宫外等着你。”步云知揉了揉他的脑袋,她发现自己似乎是上瘾了,格外喜欢揉沈琢的头:“放心,我不会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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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同沈琢说完话,又再去找了一次沈之行,两人商量好之后,步云知乘着夜色离开宫中。
这几日快要过节,路上又热闹不少,连步云知都被迷花了眼。现代时两点一线久了,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小姐要买什么吗?”重晴站在一旁,低声问。
“转转。”
她找到一处馄饨铺,要了一碗馄饨,重晴不愿意吃,她就没有给他点。这会儿忙着放河灯,馄饨铺里的人反而少了,老板有时间和她闲聊。
“除夕当晚,除了宫中专门的表演,这鹤仙糊上啊,还有明玉楼的人来。”
“明玉楼?”
“姑娘有所不知,明玉楼是才建好的酒楼,酒楼里最有名的要属宋姑娘了,她不仅舞跳的好,吹笛子更是一绝,不少人还为了她的模样,一掷千金呢。”
步云知喝完馄饨,点了点头,听到鹤仙桥上有喝彩声,她顺着人流望过去,便见湖上停着一艘船,船修葺的十分繁华,远远望去金碧辉煌,夺人眼目。
“今日这醉仙酒,谁喝的多,我们家谢公子就为谁弹一曲!”
此言一出,不少姑娘都争先恐后去买酒,步云知觉得新鲜,也买了一坛酒。
古代的酒没有现代的酒烈,喝在嘴里还有果子的香甜,但她酒量不好,没一会儿就醉了。
人太多,她走路歪歪扭扭的,重晴一言不发的拉住她,想了想,还是把她背了起来。
少女趴在他背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重晴听到她在喊沈琢,沉默半晌,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小姐,我不是沈琢。”
少女不再说话了,重晴背着她朝府邸走去,他的脚步很稳,却走的不快,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喂!你,那个侍卫。”
有人叫住了他。他侧眸看过去,周少陵站在不远处,皱着眉,伸手想要接过步云知。
“她喝醉了?”
“嗯。”
“她这么小,还差两个月才十四,你就让她喝酒?”
“嗯。”
重晴背着她,继续往前走,周少陵拦住他的脚步,上下打量他:“我从前就觉得你很怪异,和那冷宫里的小子有些像,你到底是谁?”
重晴看向他,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狠戾和阴冷,让周少陵吓了一跳,想要吞回刚才的话。
“你不必知道。”
他言罢,不再理会周少陵,径直离开,少女像是清醒了一些,问:“刚刚那是谁?”
“无事,小姐,睡罢。”
“…嗯。”步云知又靠了回去,她声音很轻地说:“…沈琢啊,好好长大。”
重晴垂眸看着她,月光倾泄而下,把他们二人的身影拉的老长,重晴摇摇头,加快了脚步,似是怕夜里凉。
“会的,沈琢会好好长大。”他不知是在同谁说话,声音很低,有风吹过,把他的声音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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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几天,宫里没课,步云知一连几天没去找沈琢,在家中看些杂书。
她正练着字,周少陵就跑了进来。见她练字,稀奇地说:“呦,哪阵风让步小姐也开始学习了?”
步云知懒得理他,写下最后一字,才掀起眼皮问:“什么事把周大少爷吹过来了?”
“你那侍卫不在罢?”
“你要找他?我让小翠带你去。”
“不不不!”周少陵连声拒绝,沿着长廊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你要带沈琢出去?”
步云知看向他,假装不知:“少爷您在说什么?”
“你别骗我了,我都听沈之行说了,我来没有别的意思,除夕那天我去当差,守宫城大门,你不用太过紧张。”
“哦?那谢过周大少爷。”
有周少陵在,倒也却是方便,还能省不少事。
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这位周少爷又开口说道:“但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就…你知道郊外的那座道观吗?父亲让我去送信,你,你能不能跟我一起?”
步云知好笑地看了他一会儿,他知道这位周少将军怕鬼怕蛇,偏巧那道观里总是有鬼神出没的消息,周少陵躲了好几年,还是没躲过这一遭。
“父亲非要我去拜见什么林道士,我不认识他,也不想见他,但没办法,我要是不去,之后就要请无聊透顶的私塾给我上课了。”
“什么时候?”
“我命人准备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走吧走吧。”
步云知扶了扶额,先去同母亲报备,又带上了重晴,周少陵看到重晴,眼眸闪了闪,终是没说话。
去郊外有一段路,步云知也很好奇,书中沈琢的一部分刀法,就是这道观里姓林的道士教的,只是不知道怎的,教出来了个处处杀招的徒弟。
至于为什么要教沈琢,书中却并没有解释,只是含含糊糊的“有缘”二字一笔带过罢了。
林道士的来历不详,连名字都没有,书里说他仙风道骨,不似凡人。但到底长相如何,也并没有说。
一路上,周少陵都在说这道观的诡异之处。从道观供奉的神像会笑,到总是会听到笑声,大大小小的怪异事情,还真让人脊背发凉。
经过这处道观时会有一片林子,还能听到树枝被风挂断的声音。因为是冬天,这些树基本上都光秃秃的,只有几片叶子在顽强生长。
再往前走,马车就过不去了,两个人只好从马车上下来。重晴这次没有远远跟着,反而是异常的紧紧跟在身后,手指搭在自己的佩刀上。
走了没几步,步云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周少陵显然已经感觉到了,他用气音凑到步云知身边说:“我感觉,有人盯着我们。”
“你说,不会是鬼吧。”周少陵说完之后,脸色变的煞白,握着信的手指发白,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执意要他送这封信。明明也不远,他自己来不就行吗?
倏然,长剑破空而出,重晴一把护住步云知,道:“小姐小心!”
“砰”一声,弯刀和长剑相撞,几息之间,两个人已经过了数招,持剑的人先后退了一步,咦了一声,说话间带着笑意:“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步云知愣住了,面前手持长剑的男子,眼上系了一条白布,右手还拿着一根木棍。
这人难不成是个瞎子?
周少陵的侍卫已经将他围住,不等周少陵说话,这白布男子率先开口:“哈,你是老周的孩子?你爹的信拿过来罢。”
“……好的,前辈。”
这人当着他们的面,拆开了信封,信上竟然空无一字。他的手摩挲着纸面,脸上笑意更甚。
“你,你是瞎子?”
“是啊。”这人大方的承认之后,怕他们不信,竟然摘掉了眼上蒙着的白布,白布之下,空洞洞的眼眶格外瘆人。
“小姐。”他突然把“目光”对向步云知:“哈,我终于找到你了。”